第九章

清晨六点半，神奈川综合医院住院部307病房的百叶窗缝隙里，金橙色阳光挤进来，在地板上画出几道明亮的条纹。微风带着紫藤花香穿过半开的窗户，和消毒水味道搅在一起，空气里有种清清爽爽的医院晨间气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里，混着窗外麻雀扑棱翅膀的细碎响动。

五条悟把甜点盒放在折叠桌上，木纹桌面被压得"吱呀"轻响。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家客厅。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黑色眼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好看的下颌和嘴角那抹浅浅笑意。

"医院食堂的和果子太难吃了。"五条悟修长手指解着绑甜点盒的米色缎带，发出细微沙沙声，"这家店的栗泥湿度控制得刚好，应该对你胃口。"

幸村精市靠在床头，蓝白条纹病号服衬得脸色更显苍白。他偏头看着五条悟打开盒子，视线掠过对方放在桌下的左手。昨天，就是这只手快速翻动病历单时，让纸张短暂悬停在半空。

幸村叉起一块蒙布朗送进嘴里，细腻触感在舌尖化开："立海大不能没有部长。"他刻意放慢咀嚼速度，喉结滚动时扯动了输液管胶布，"真田那家伙只会喊'太松懈了'，没有我盯着训练计划..."

"会变成纪律严明的军中特训营？"五条悟突然笑出声，咬大福的动作带着孩子气的满足，奶油沾在唇角，"不过你们的数据网球很有趣，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运动都讲究策略。"

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尖细起来。幸村捏着叉子的指节泛白，输液管里的药液打着旋倒流上去。他能感觉到熟悉的麻痹感正顺着脊椎爬升，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神经末梢。

"喂喂，精神力过度使用会加速神经疲劳哦。"五条悟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冰凉指尖贴着内关穴，指腹轻轻按压揉捏，一种奇异的酸胀感顺着血管扩散开，麻痹感竟真的退了下去。

幸村瞳孔微微收缩。这人指压的力道和精准度远超普通按摩师，似乎准确找到了缓解神经压迫的关键点。监护仪的声音渐渐平稳，绿色波形重新变得规律。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真田弦一郎绷着脸站在门口，军绿色护额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幸村，柳说你的心率异常——"话音在瞥见五条悟放在幸村手腕上的手时戛然而止。

柳莲二抱着笔记本紧随其后，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心电监护仪："生命体征已恢复正常范围，波动值较入院时降低17%。"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条交叠的手臂上，"适度的穴位刺激确实能调节自主神经功能。"

五条悟慢悠悠收回手，指尖还沾着幸村输液管周围的消毒水气息："以前跟中医爷爷学过几招按摩。"他突然歪头笑起来，举起沾着奶油的手指在幸村眼前晃了晃，"要尝尝吗？草莓味的。"

真田额头青筋跳了跳："医院不是游乐场！"

"但医院的甜点是真的难吃。"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草莓味硬糖，"咔嚓"咬碎糖衣，"幸村同学要是无聊，不如试试做些放松训练？比如闭眼感受呼吸节奏，总比胡思乱想加重神经负担有意思多了。"

幸村看着对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突然低低笑出声。这是他确诊以来第一次真心发笑，胸腔震动牵扯到神经，带来细微刺痛的同时，却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阳光越过窗台爬上病床，在五条悟的白发上撒下细碎金粉。幸村突然觉得，这个戴着黑色眼罩的转学生，或许比那些冷冰冰的检查报告更能让他找到放松心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