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逼近林曦，眼底翻涌着赤裸裸的威胁和掌控欲：

“签了它，明天你就能顺顺利利走进考场，去博你的前程。否则…”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别说考场，我保证，你连学校的大门都摸不到。你那个病秧子妈妈，和她那点可怜的小产业…呵。”

未尽的话语，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勒紧了林曦的喉咙！他眼前发黑，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地瞪着沈观澜，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个男人绝对做得出！

沈观澜欣赏着林曦眼中剧烈挣扎的痛苦和绝望，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缓缓松开钳制林曦肩膀的手，甚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温和”，拍了拍林曦僵硬的脸颊。

“乖孩子，知道该怎么选。”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袖口，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最平常的对话，“今晚就住下吧，明早，和你父亲一起过来。”说完，他不再看林曦一眼，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包间，留下身后一片冰冷的死寂和绝望。

沉重的包间门在身后无声合拢。林曦像一尊瞬间被抽空灵魂的石像，僵在原地。许久，他才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餐桌上那份雪白的、如同卖身契般的保送协议上。

灯光惨白，照得那纸页上的空白签名栏，像一个无声狞笑的深渊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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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空气冰冷得如同停尸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刚刚苏醒，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却驱不散室内的阴霾。

林曦站在办公室中央，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穿着校服，书包沉重地压在肩上，里面装着竞赛需要的证件和文具。他不敢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前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仿佛要将那里烧穿两个洞。

门被无声地推开。

林曦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沈星遥走了进来。

仅仅是一夜未见，父亲却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身形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单薄。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牛皮纸文件袋。

最刺目的，是他走路的姿势。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隐忍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的背脊，那个曾经在沈家老宅里即使被打压也未曾彻底弯折的背脊，此刻却微微佝偻着，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暮气沉沉。

林曦的呼吸停滞了。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破碎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彻底吹散。

沈观澜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他们，面朝着落地窗外灰暗的城市景观。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姿态闲适地端着一杯咖啡。

沈星遥的脚步停在距离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他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然后，他伸出手，将那份文件袋，极其缓慢地、如同托着千斤重担，轻轻地放在了办公桌光滑冰冷的桌面上。

“沈总…您要的东西。”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

沈观澜终于缓缓转过了椅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满意。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那份文件袋，确认了它的存在，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落在沈星遥灰败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病态的欣赏。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只是收到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他甚至没有伸手去碰那个文件袋。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沈观澜轻轻搅动咖啡杯里银匙的细微声响，像钝刀子割在神经上。

沈星遥放下文件袋后，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死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完成了“递交”这个动作，此刻像一个耗尽能源的木偶，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沈观澜的目光，如同黏腻冰冷的毒蛇，在沈星遥灰败的脸上、佝偻的背脊上缓缓爬过。欣赏够了对方的狼狈，他才终于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星遥。

“听说，”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这份保送资格，需要一份额外的推荐说明？关于林曦在沈氏参与的某些…‘社会实践’？”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如同雕塑般僵立的林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恶意的弧度，“是吧，小曦？”

林曦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了沈观澜的意图！保送协议需要沈观澜签名不假，但还需要一份由“实践单位”出具的、证明他参与过相关项目的推荐说明！这根本就是沈观澜临时附加的、赤裸裸的羞辱！

沈星遥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观澜，那双曾经温润、如今只剩下荒芜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尖锐的怒火，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里最后的火星。

沈观澜却像是没看见，他慢条斯理地拉开办公桌右手边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厚厚一沓散乱的、似乎是废弃的打印稿。他伸出手，随意地抓起一大把，然后，在沈星遥和林曦惊愕的目光中，手臂猛地一扬！

“哗啦——！”

雪白的纸张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绝望的雪片，纷纷扬扬，漫天飘洒！它们旋转着，飞舞着，最后无力地坠落，铺满了沈星遥脚前那片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喏，”沈观澜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如同猫在玩弄爪下的老鼠，“推荐说明的草稿，都在这里了。麻烦你，我的好弟弟，沈星遥，帮我整理一下，把有用的部分…挑出来。”他特意加重了“整理”和“挑出来”几个字。

林曦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去！沈观澜！他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