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苑别墅。地下室。
这里早已被改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更加森严的囚笼。墙壁覆盖着厚厚的吸音材料,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外是模拟自然光的光源系统,一切生活设施奢华到极致,却也冰冷到极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观澜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在囚笼外的监控室里来回踱步。
他枯槁的脸上,之前的疯狂和暴怒被一种更加病态的、混合着极度期待和神经质焦虑的神情取代。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屏幕——屏幕里,是那张铺着丝绒床单、宛如祭坛般的大床。床上,沈星遥依旧昏迷着,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床上,脸色苍白,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怎么还不醒?药量是不是太重了?”沈观澜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嘶哑地质问旁边的私人医生,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
“沈总,剂量是严格控制的,确保无副作用,应该…快醒了。”医生垂着头,冷汗浸湿了后背。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沈星遥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沈观澜的呼吸瞬间屏住!他猛地扑到监控屏幕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穿冰冷的液晶屏!浑浊的眼底爆发出骇人的、如同饿狼看到猎物般的狂喜光芒!
沈星遥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艰难地挣脱。后颈的剧痛和喉咙的干涩让他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陌生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身下过分柔软的触感,以及…四肢传来的、熟悉的、被束缚的冰冷感觉!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他猛地彻底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奢华却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天花板。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踝都被柔软的、却异常坚韧的束缚带牢牢固定在床上!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深夜的宿舍!刺鼻的气味!粗暴的钳制!还有…沈观澜那双疯狂的眼睛!
“呃啊——!”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沈星遥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挣扎!手腕脚踝在束缚带下磨得通红,床铺被他挣动得剧烈摇晃!巨大的愤怒、恐惧和被背叛的冰冷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放开我!沈观澜!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监控室里,沈观澜听着那隔音玻璃也无法完全阻隔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嘶喊,脸上的狂喜却更加扭曲!他笑了,那笑容如同裂开的伤口,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
“恨我…好…恨我好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恨,总比忘了强…总比…当我是陌生人强…” 他仿佛终于确认了珍宝的归属,眼神变得炽热而贪婪。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监控室通往囚笼的那道沉重的、隔音效果极佳的门。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在沈星遥耳中如同地狱的丧钟。
沈观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外面监控室的光,像一个巨大的、吞噬光明的阴影。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迫的声响。他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狂热与疲惫的温柔,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缠绕在沈星遥因愤怒和挣扎而剧烈起伏的身体上。
“星遥…”他停在床边,俯视着被禁锢在丝绒床榻上、如同献祭羔羊般的沈星遥,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欢迎…回家。”
沈星遥的挣扎在沈观澜出现的瞬间达到了顶点!他目眦欲裂,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朝着沈观澜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血沫混合着唾液,溅在沈观澜昂贵的手工皮鞋上。
“滚!别碰我!你这个魔鬼!疯子!”沈星遥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恨意和厌恶。
沈观澜低头看了看鞋面上的污迹,非但没有动怒,脸上那扭曲的温柔反而更深了。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捏住了沈星遥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翻涌着疯狂占有欲的眼睛。
“魔鬼?疯子?”沈观澜低低地笑了,笑声如同砂纸摩擦,“对…我是疯了…从你扑向那辆车,从我找不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疯了…”他的指腹重重碾过沈星遥的唇瓣,带来一阵刺痛。
“但现在好了…”沈观澜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回来了…回到我为你打造的、最安全的巢里…”他俯下身,灼热而带着腐朽气息的呼吸喷在沈星遥的颈侧,“这一次…哥哥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永远不会…”
“你做梦!”沈星遥猛地别开头,试图挣脱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眼中是燃烧的怒火和绝不屈服的意志,“林曦会找到我!他会…”
“林曦?”沈观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眼神冰冷如刀,“那个小畜生?呵…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或许…正在某个荒郊野岭,和他那个姓白的小情人,做一对亡命鸳鸯呢?”
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沈星遥眼中所有的火焰!他猛地睁大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你对曦曦做了什么?!”沈星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沈观澜欣赏着他眼中瞬间熄灭的抵抗光芒和那灭顶的恐惧,满意地笑了。他松开捏着沈星遥下巴的手,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对着门口挥了挥手。
早已等候在外的医生立刻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支已经吸满了无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别怕,星遥,”沈观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眼神却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只是让你安静下来的小东西…让你…好好睡一觉…忘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只记得…哥哥的好…”
他看着医生将冰凉的酒精棉球擦在沈星遥因为挣扎而暴露出的手臂皮肤上,看着那尖锐的针尖缓缓靠近。
沈星遥看着那逼近的针尖,看着沈观澜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摧毁的疯狂,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他不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沈观澜,那双曾经温润、后来死寂、又在这五年里重新焕发过平静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的冰冷。
“沈观澜…”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针尖刺入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血管。
沈观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但迅速被更深的疯狂覆盖。他俯下身,凑近沈星遥的耳边,声音如同诅咒,又如同最荒谬的誓言:
“我得不到?”他低语着,灼热的气息喷在沈星遥冰凉的耳廓上,“我会让你…求着我要你…就像小时候…你求我永远对你好一样…”
药效开始发作。一股沉重的、无法抗拒的倦意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沈星遥的意识。
他眼中的恨意、冰冷和挣扎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眼皮变得无比沉重,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沈观澜那张扭曲的脸在眼前晃动、重叠…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瞬,沈星遥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呓语,带着一种被药物扭曲的、孩童般的依赖和茫然:
“…哥…哥…”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注满了沈观澜枯竭的心脏!他枯槁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病态的光芒!他猛地抓紧了沈星遥逐渐松弛无力的手,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
“我在!哥哥在!星遥…哥哥永远在!”他急切地回应着,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和虔诚,如同信徒终于听到了神谕。
囚笼里,冰冷的灯光无声地笼罩着丝绒床榻上陷入深度昏迷的身影,和那个跪在床边、紧握着那只手、脸上交织着狂喜与毁灭的枯槁男人。
那一声被药物催生出的、扭曲的“哥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落回沈星遥的脖颈。而沈观澜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预示着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与毁灭,才刚刚拉开更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