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带来的沉沦,如同粘稠的、温暖的黑沼泽。沈星遥的意识在其中载沉载浮,每一次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都会被那甜蜜而沉重的药力温柔地拖拽回去。
世界是模糊的暖色调光影,声音隔着厚重的水幕,只有一种熟悉的、带着腐朽雪松气息的存在感,如同唯一的浮木,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
“星遥…张嘴…”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哄。
微凉的瓷勺边缘触碰到干裂的嘴唇。温热的、带着清甜药味的流质食物被小心翼翼地喂了进来。
沈星遥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顺从地吞咽。药效如同温柔的蛛网,麻痹了所有尖锐的痛楚和清醒的恨意,只剩下一种混沌的、孩童般的依赖。
沈观澜枯槁的脸上,此刻焕发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辉。他专注地看着沈星遥苍白的面容,看着他因药物而显得格外温顺的眉眼,看着他无意识地吞咽自己喂食的动作。
每一次顺从的吞咽,每一次无意识蹭向他掌心的微凉脸颊,都像最甘美的毒药,注入他干涸龟裂的心脏,带来短暂而剧烈的满足。
他拿起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轻柔得近乎卑微,擦拭着沈星遥额角因药效蒸腾出的薄汗,擦拭他颈间束缚带留下的浅浅红痕。指尖偶尔拂过那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病态的战栗。
他解开一侧手腕的束缚带,将那枯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用指腹极其缓慢地、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冰凉的手背和腕骨,仿佛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的真实触感。
“真乖…”沈观澜喃喃低语,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和一种扭曲的满足,“就这样…留在哥哥身边…哪里也别去…”他低下头,将脸颊贴在沈星遥无力垂下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如同汲取着赖以生存的养分。
他拿起一把精致的犀角梳,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梳理着沈星遥有些凌乱的、夹杂着银丝的黑发。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梳着梳着,几根被梳断的、夹杂着银丝的黑发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丝绒被面上。
沈观澜的动作猛地一顿,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捻起那几根断发,如同捻着易碎的琉璃。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过他眼底的满足。
他俯下身,用脸颊蹭了蹭沈星遥的鬓角,嗅着他发间淡淡的、被药味掩盖的、属于他自己的气息,试图驱散那丝恐慌。他将沈星遥轻轻拥入怀中,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那单薄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的体温和心跳。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摸到沈星遥背上凸起的肩胛骨和肋骨的轮廓,硌得他生疼。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失而复得的心悸和某种更深沉恐惧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
“瘦了…”沈观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这具温顺却脆弱的躯体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以后…哥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回来…”他闭上眼,沉浸在药物催生的、虚假的依偎里,像一只终于寻回巢穴的、伤痕累累的困兽,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用毁灭换来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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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效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意识岸边冰冷的淤泥和尖锐的碎石。沈星遥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粘合,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混沌的暖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四肢百骸传来的、被束缚的冰冷麻木感,后颈被劈砍处的闷痛,以及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渴。
更深的,是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绝望和一种灵魂被彻底玷污的恶心感。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奢华冰冷的囚笼,单向玻璃窗外虚假的天光,还有…近在咫尺的那张枯槁、布满贪婪和病态满足的脸——沈观澜竟抱着他睡着了,枯瘦的手臂还死死地箍着他的腰!
“呃…”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极致厌恶和愤怒的呜咽,猛地从沈星遥喉咙里挤了出来!巨大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冲上喉头!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被束缚的手腕脚踝瞬间磨破了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放开我!滚开——!!!”
嘶哑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沉睡的沈观澜!
沈观澜猛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瞳孔在瞬间的迷茫后,立刻被狂怒和一种被“背叛”的恐慌所覆盖!他死死抓住沈星遥挣扎的身体,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般陷入对方的手臂!
“不准动!”他嘶吼着,声音因暴怒而扭曲,“你又想逃?!又想离开我?!休想!”他粗暴地将沈星遥按回床上,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压了上去,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星遥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冰冷,那眼神比任何药物失效都更让他恐惧和疯狂!
“看着我!星遥!看着我!”沈观澜歇斯底里地摇晃着沈星遥的肩膀,“我是哥哥!是你的观澜!不是什么陌生人!你看着我——!”
“你不是!”沈星遥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沈观澜,“你是个疯子!魔鬼!让我恶心!”他猛地别开头,用尽力气想要避开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和触碰。
“恶心?”沈观澜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毁灭欲!他猛地掐住沈星遥的下巴,强行扳正他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眼中翻腾的黑暗风暴,“那你就恶心着吧!恶心着…也要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属于我!”他俯下身,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灼热而带着腐朽气息的唇狠狠压向沈星遥干裂的、充满抗拒的嘴唇!
“唔——!”沈星遥目眦欲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扭头挣扎!屈辱的泪水瞬间涌出!
就在这时——
“砰!!!”
囚笼外,监控室通往地下室的、那扇厚重的、本该固若金汤的隔音门,竟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撞开了!沉重的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个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杀意,猛地冲了进来!是林曦!他身上的衣服多处撕裂,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渍,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划伤,嘴角溢血,眼神却如同燃烧的寒冰,锐利得能刺穿灵魂!他身后,是同样伤痕累累、眼神如同孤狼般凶狠的白善树,以及几个穿着地质公园安保制服、手持工具、满脸惊怒的同事!
他们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突围和厮杀,才冲破了沈观澜布下的重重阻碍!
“爸——!”林曦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床上被沈观澜压制、正在遭受屈辱的沈星遥,那一声呼喊,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焚天灭地的怒火!
沈观澜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打断!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如同杀神般的身影,浑浊的瞳孔瞬间收缩!林曦?!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陈默那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