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门被猛地踹开时，槐夜正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宋烨五分钟前又发来一张照片，槐昼已经不在长椅上，而是蹲在便利店屋檐下躲雨，像只被淋湿的流浪猫。
"解释。"昭野站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冰。他手里攥着那个丝绒首饰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槐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把门关上。"
昭野一脚把门踢上，力道大得让墙上的画框都震了震。他走到槐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个认识了十年的兄弟。
"从头说。"昭野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槐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放下手机，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两年前，"槐夜开口，声音沙哑，"STO集团准备进军北美市场，需要当地资本支持。"
昭野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那个老畜生——"槐夜猛地攥紧拳头，"肯特·威廉姆斯，北美电竞联盟主席，手握三个顶级战队的股份。他暗示我，如果能'安排'我妹妹陪他一晚，一切都会很'顺利'。"
昭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慢慢在槐夜对面坐下，把首饰盒放在两人之间的床头柜上。
"你同意了？"昭野问，声音轻得危险。
槐夜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当时……鬼迷心窍。想着只是吃顿饭，昼昼那么聪明，肯定能应付……"
"放你妈的屁！"昭野突然暴起，一把揪住槐夜的衣领，"你明知道那老东西什么德行！北美圈里谁不知道他专玩未成年选手！"
槐夜没有反抗，任由昭野拽着自己："我以为我能控制局面……我告诉昼昼只是个商务晚宴，要她打扮得漂亮点……"
昭野松开手，厌恶地退后一步："然后呢？"
"然后……"槐夜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把她送到酒店就走了。老东西说他会安排车送她回家。"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昭野死死盯着槐夜，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三小时后，"槐夜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接到酒店经理电话，说有个女孩在VIP套房晕倒了。"
昭野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
"我赶过去时，"槐夜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房门是开着的。昼昼……她缩在墙角，衣服被撕烂了，身上全是淤青和抓痕。她看到我，就开始大哭，然后……然后就昏过去了。"
一滴眼泪砸在槐夜的手背上。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年轻总裁，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蜷缩着。
"医生说是因为极度恐惧导致的应激反应。"槐夜抹了把脸，"身体上没有……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但那老畜生肯定对她做了什么。"
昭野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槐夜！你他妈就是个畜生！"昭野猛地转身，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那是你亲妹妹！十五岁！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
槐夜没有辩解，只是麻木地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昭野抓起首饰盒砸在槐夜胸口，"你以为送个破耳钉就能弥补？你知不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的吗？！你在意过她吗？！你关心过她吗？！"
槐夜接住首饰盒，手指轻轻抚过丝绒表面："她从来不用我打给她的钱。"
"废话！"昭野冷笑，"她现在身价近几百亿，缺你那几个臭钱？"
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指责。槐夜抬起头，雨水在窗面上蜿蜒而下，像极了那天槐昼脸上的泪痕。
"她醒来后，"槐夜继续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第一句话是'哥哥，为什么'。"他苦笑一声，"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她叫我哥哥。"
昭野的怒火突然熄了一半。他走回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两支。槐夜接过一支，两人在沉默中点燃香烟。
"那老东西呢？"昭野吐出一口烟圈。
槐夜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他的黑料第二天就上了华尔街日报。现在正在佛罗里达监狱里捡肥皂。"他顿了顿，"我亲自安排的。"
昭野哼了一声："总算做了件人事。"
"但昼昼已经……"槐夜深吸一口烟，"她拒绝见我，拒绝接我电话。我只能在每场比赛的观众席最远处看她。"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打得太好了，那么小那么萌的一个小朋友，把对面全队按在地上摩擦……"
昭野想起今天训练赛时槐昼的操作——那些精准到毫秒的技能释放，那些近乎预知般的走位判断。那不是天赋，那是用痛苦磨砺出来的武器。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槐夜掐灭烟头，"那个项目根本不需要她陪睡。是我太心急，着了别人的道。"
昭野摇摇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你活该，你就是贱。"
"我知道。"
"你他妈就是自作自受。"
"是。"
"那么好的妹妹，你就这么往火坑里推。"
槐夜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承受着昭野的每一句指责。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在远处轰鸣。
"她为什么叫我'姐姐'？"昭野突然问。
槐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因为你漂亮因为你那祸国殃民的脸因为她根本不认为你是男的。昼昼现在……"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她对男性有严重的信任危机。这两年她只和女性队友亲近。"
昭野想起槐昼今晚想和他一起睡的请求——在她眼里，昭野只是个"漂亮姐姐"，一个安全的、不会伤害她的存在。
"你得告诉她我是男的。"昭野说。
"不。"槐夜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自己想办法。"
"你——"昭野气得笑出声，"行啊槐夜，在这等着我呢？"
槐夜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至少她愿意亲近你。这两年来，你是第一个她能正常交流的男性。"
昭野想起槐昼那双异色瞳——右眼是天然的蓝紫色，左眼虽然逼真但细看仍能发现微妙的不同。那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义眼，却永远无法完全替代真实。
"她的眼睛……"昭野试探地问。
槐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老畜生用酒杯砸的。左眼永久性损伤。"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妹妹再也不能用双眼看这个世界了。"
昭野突然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去哪？"槐夜问。
"接你妹妹。"昭野头也不回地说，"再让她淋雨，胃病又该犯了，我的九千八百万啊！"
槐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别告诉她我来过。"
昭野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槐夜一眼。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企业家此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那永远送不出去的耳钉。
"槐夜。"昭野突然说。
"嗯？"
"你确实活该。"
槐夜笑了笑，眼里含着泪："我知道。"
昭野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下楼时，他给宋烨发了条消息：「我十分钟后到，别让她跑了」
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昭野快步走向停车场，脑子里全是槐昼蜷缩在便利店门口的样子。那个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天才少女，现实中却脆弱得像张一撕就破的纸。
他发动车子，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弧线。昭野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槐昼知道这个她叫"姐姐"的人其实是个男的，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恐惧？还是又一次头也不回地逃跑？
轮胎碾过积水，昭野踩下油门。无论如何，他决定，这次一定要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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