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上海下着倾盆大雨。
槐昼赤着脚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单薄的白色睡衣已经被雨水打湿大半，紧贴在身上。她右耳的六个耳钉和左耳的四个耳钉在便利店灯光下闪着冷光，唇钉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小姑娘，要不要帮你叫辆车？"便利店店员探出头问道。
槐昼猛地摇头，蓝色长发甩出一串水珠。她警惕地后退两步，异色瞳在黑暗中闪烁——右眼蓝紫色，左眼在灯光下略显呆滞。
远处传来引擎声，槐昼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绷直了身体。当那束车灯转过街角时，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幕中。
"哎！伞！"店员在后面喊道。
但槐昼已经跑远了。她光着的脚丫踩在湿冷的路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睡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翻飞，露出纤细的腰肢和肚脐上的银色脐环。
——
"她往哪跑了？"昭野一把拉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真皮座椅。
宋烨撑着伞，气喘吁吁地指向西边："看到我的车就跑了，快得跟兔子似的。"
后座的槐夜立刻解开安全带："分头找。"
"你他妈给我坐着！"昭野一把按住槐夜，"再让她看见你，指不定又往哪跳呢！"
槐夜的手僵在半空，最终颓然落下。雨水顺着昭野的狼尾发梢滴落，他眯起眼睛看向槐昼消失的方向——那里有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是上海老城区特有的迷宫。
"我去那边。"昭野甩上车门，"宋烨，你开车沿大路找。槐夜……"
"我走另一边。"槐夜已经下了车，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高定西装。
昭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三人分头扎进雨夜中。
——
槐昼蹲在一处矮墙下喘息。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流下，在脚边汇成一小洼。她摸了摸口袋——烟盒已经被泡烂了，打火机倒是还能用。
"咔嚓"一声，火苗在雨中顽强地亮起。槐昼盯着那簇跳动的橙色，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夜晚——酒店房间里，那个老男人也是这样点燃一支雪茄，然后朝她脸上吐烟圈。
"小美人，你哥哥把你卖给我了。"
火苗熄灭了。槐昼猛地站起身，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槐昼！"
是昭野的声音。槐昼条件反射地往反方向跑，却发现那边也有动静——宋烨举着手机电筒正往这边照。
前有狼后有虎。槐昼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堵两米多高的围墙上。她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赤脚在墙面上蹬了两下，双手就够到了墙头。
"卧槽！"赶到的昭野眼睁睁看着那个蓝色身影灵巧地翻上墙头，"槐昼！下来！"
槐昼回头看了他一眼，异色瞳在雨夜中闪烁。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墙的另一边。
"妈的！"昭野冲到墙边，却发现自己根本爬不上去。他掏出手机："槐夜！你妹妹翻墙跑了！就在老西门这边！"
——
"快看！那是槐昼吗？"
两个夜归的年轻人停下电动车，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蓝发少女从围墙上轻盈跃下，然后飞速穿过马路。
"我靠！真是她！"其中一人立刻掏出手机，"北美赛区那个天才少女！"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槐昼的左眼一阵刺痛——义眼对强光异常敏感。她下意识抬手遮挡，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槐昼。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被一个浪头再次按入水下。河水灌入鼻腔，窒息感席卷而来。
奇怪的是，槐昼并不感到恐惧。她缓缓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向下沉去。水下的世界很安静，没有谩骂，没有背叛，没有那个雪茄的味道……
这样也好。
——
"昼昼！！"
槐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槐昼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跳入水中，然后是另一个。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
岸边，昭野跪在地上，看着槐夜把湿透的槐昼拖上岸。少女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已经失去了意识。
"做心肺复苏！"昭野吼道。
槐夜立刻将槐昼平放，却在要按压胸口时僵住了——槐昼的白色睡衣湿透后几乎透明，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愣着干嘛！"昭野急得想杀人。
"你来做。"槐夜突然退开，"她……她不会想让我碰她的。"
昭野瞪大眼睛："你他妈——"
"快啊！"槐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昭野咒骂一声，跪到槐昼身边，却在手掌即将碰到她胸口时也犹豫了。九千八百万买来的王牌选手，第一天就跳河，现在还要被自己袭胸？这算什么事？
"操！"昭野一把拽过槐夜，"你来！她是你亲妹妹！"
槐夜颤抖着双手按上槐昼的胸口，开始有节奏地按压。一下，两下，三下……
"呼吸！人工呼吸！"
槐夜听着昭野的指挥，慌忙的捏住槐昼的鼻子，俯身给她做人工呼吸。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者，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这惊险一幕。有人直播，有人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
"滚开！都他妈滚开！"昭野冲着人群怒吼。
终于，槐昼咳出一大口水，然后开始剧烈咳嗽。槐夜立刻将她侧翻过来，拍打她的背部。
"昼昼？"槐夜轻声呼唤。
槐昼缓缓睁开眼睛，异色瞳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亮。她的目光从昭野脸上移到槐夜脸上，然后——
"哥……哥？"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槐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两年了，这是槐昼第一次叫他哥哥。
下一秒，槐昼又昏了过去。
——
仁济医院急诊室。
"轻度肺炎，胃溃疡复发，还有多处擦伤。"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病人有明显的自毁倾向。"
昭野和槐夜站在病床两侧，同时沉默。
"需要留院观察至少三天。"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昭野一拳砸在墙上："四天后就是首场比赛！九千八百万就买来这个？！"
槐夜没有理会昭野的暴怒，只是轻轻握住槐昼的手。那只手苍白纤细，手腕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槐夜记得，那是槐昼十二岁时他送的生日礼物，一条定制手链磨出来的。
"她会好起来的。"槐夜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昭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知道现在网上都炸了吗？'天才少女夜奔跳河'已经上热搜第一了！"
槐夜这才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数百条消息。他点开微博，热搜前五全是关于槐昼的：
#槐昼跳河#
#EOD新队长疑似精神失常#
#S.I.N战队紧急公关#
#谁在追槐昼#
点开第一条，是一个路人拍的视频：雨中，蓝发少女灵活地翻越围墙，动作矫健得像只猫。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这身手不打电竞可以去拍动作片了」
「听说她是从战队跑出来的？」
「有人看到是两个男的在追她」
「不会是潜规则吧……」
槐夜关掉手机，看向昭野："公关我来处理。你负责比赛。"
昭野刚要说话，病床上的槐昼突然动了动。两人立刻凑上前。
槐昼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槐夜脸上。
"哥哥……"她轻声说，然后看向昭野，"姐姐……"
昭野和槐夜同时僵住。槐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她虚弱地伸出手，抓住了槐夜的衣角。
"别……别送我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话……"
槐夜的眼圈瞬间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槐昼的手："不会的，哥哥再也不会了。"
昭野站在一旁，胸口堵得慌。他应该生气的——九千八百万的选手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乱子，四天后的比赛眼看要泡汤。但看着病床上缩成一团的槐昼，他却只想把那些拍照的路人挨个揍一顿。
"我去买点吃的。"昭野转身往外走，需要冷静一下。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槐昼微弱的声音："昭野……姐姐……"
昭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谢谢你……救我。"
昭野的肩膀微微放松。他摆摆手，推门出去了。
走廊上，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教练阮枫的电话："调整训练计划，槐昼至少三天不能碰电脑……对，把战术改成不需要队长指挥的版本……什么？当然要让她上场！九千八百万不是买来个花瓶摆着看的！"
挂掉电话，昭野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往里看。槐夜正小心翼翼地给槐昼擦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昭野突然想起槐昼翻墙时的矫健身手——那种敏捷度和反应速度，难怪她在游戏里走位那么风骚。等病好了，得好好问问她这身本事哪来的。
转身走向医院食堂时，昭野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九千八百万，或许真的不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