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发散落肩头,发带轻飘飘落在地上。
沈砚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冷冷移开,仿佛她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女扮男装混入县衙,按律当杖三十,流放三千里。"他语气平静,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
林晚心跳如擂鼓,但她知道,此刻退缩必死无疑。
"大人,"她直视沈砚的眼睛,"我爹是被人毒杀的。"
沈砚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他指甲发绀,嘴角有白沫,嘴里有苦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林晚顿了顿,意识到这个时代可能没有"氰化物"的概念,改口道,"是断肠草或砒霜一类的剧毒。"
沈砚眸光微动:"你懂毒理?"
"我爹教过。"林晚半真半假地回答,"而且,他手上还有针孔。"
她伸出手,在沈砚面前比划:"凶手是用细针刺入虎口,毒发极快,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向验尸台,掀开无头尸体的白布。
"既然你这么懂,"他头也不回地说,"那就证明给我看。"
林晚一怔:"什么?"
沈砚侧过脸,唇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验尸。现在。"
半个时辰后
林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跪在尸体旁,用小刀轻轻刮取死者指甲缝里的污垢,放在白布上细细分辨。沈砚站在一旁,目光如刀,一言不发。
"死者生前曾与人搏斗,"林晚低声道,"指甲里有皮屑和血丝,应该是抓伤了凶手。"
沈砚不置可否:"继续。"
林晚深吸一口气,手指沿着尸体颈部的切口缓缓移动:"刀口平整,一刀断首,凶手力气很大,而且……"
她突然顿住,凑近尸体肩膀处的一道细微擦痕。
"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
沈砚终于动了,他走到她身旁,俯身查看。
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墨的气息,冷冽而疏离。
"箭伤旧疤。"沈砚淡淡道,"死者是行伍出身。"
林晚心头一跳——这和她的判断一致。
"所以,凶手也是军人?"她下意识问。
沈砚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问题很多。"
林晚抿了抿唇,不再多言,低头继续验尸。
当她检查到尸体腰侧时,忽然发现一处奇怪的淤青——形状规则,像是被什么硬物抵压过。
"大人,"她忍不住开口,"您看这个。"
沈砚扫了一眼:"腰带扣压痕。"
林晚摇头:"不对,普通腰带不会留下这么深的印子。"
她用手指丈量淤青的尺寸,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是令牌!武官的腰牌!"
沈砚眸光一沉。
林晚心跳加速:"死者生前被人用令牌抵住腰侧威胁过!凶手是——"
"够了。"沈砚冷声打断。
他转身走向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官差道:"把尸体抬去殓房,案卷送到我房里。"
官差们唯唯诺诺地应了,匆匆进来抬尸。
林晚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沈砚回头看她一眼:"你,跟我来。"
大理寺临时公廨
沈砚的临时书房堆满了卷宗,烛火摇曳,映得他侧脸轮廓锋利如刃。
林晚站在案前,掌心微微出汗。
"林正德的案子,"沈砚忽然开口,"你怎么看?"
林晚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我爹……"她声音有些哑,"他是被人灭口的。"
沈砚抬眸:"证据?"
"他死前留了字条,让我别相信大理寺的人。"林晚直视沈砚,"但您既然知道他递过密折,说明……"
"说明什么?"沈砚语气危险。
林晚咽了咽口水:"说明您可能也在查同一件事。"
沈砚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从案卷堆里抽出一份文书,丢到她面前。
"看看。"
林晚低头,发现是一份验尸格目——正是她父亲的尸检记录。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口鼻无异物,手足无伤,系溺水而亡。"
"假的!"林晚手指发抖,"我亲眼看到我爹嘴里有白沫!"
沈砚冷笑:"所以,你认为县衙在伪造尸格?"
"是!"
"为什么?"
林晚攥紧拳头:"因为他们想掩盖真相。"
沈砚忽然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他比林晚高出大半个头,压迫感极强。
"林晚,"他声音极冷,"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扔进大牢?"
林晚后背发凉,但她没有退缩:"大人若想抓我,早就动手了。"
沈砚眯了眯眼。
"您留我到现在,"林晚继续道,"是因为您也需要一个懂验尸的人。"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砚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你很聪明,"他拇指擦过她脸颊上未洗净的炭灰,"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林晚呼吸微窒。
沈砚松开她,转身回到案前:"从今日起,你以男子身份留在大理寺,协助验尸。"
林晚睁大眼睛:"您……"
"但记住,"沈砚冷冷打断,"若敢泄露半点风声,或擅自调查你父亲的案子——"
他抽出一把匕首,"铮"地钉在案上。
"我会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当夜,殓房
林晚独自整理着验尸工具,脑海中回放着沈砚的话。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赌对了,但至少,她活下来了,而且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林小哥?"一个年轻官差探头进来,"沈大人让您去他房里一趟。"
林晚心头一跳:"现在?"
"对,说是急事。"
林晚擦了擦手,跟着官差穿过回廊。夜风微凉,她下意识裹紧了衣袍。
沈砚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烛光。
她轻轻叩门:"大人?"
没有回应。
林晚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
案上摊开着一份染血的密折,墨迹未干:
"禁药案涉太子,林正德知悉太多,必须灭口。"
林晚血液瞬间凝固。
身后,门"吱呀"一声关上。
沈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现在,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