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的茶盏在案几上轻轻一磕，清脆的声响却像一记闷雷砸在林晚心头。

她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汤——清澈见底，没有异味，但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

"院首说笑了。"林晚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推开，"家父的遗物早已被官府收缴，哪会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周显笑了笑，枯瘦的手指抚过那株妖异的紫花："林姑娘，你知道牵机毒最妙之处是什么吗？"

他忽然掐下一朵花，在指尖碾碎："它杀人时，会让死者面带微笑...就像你父亲那样。"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对了，"周显恍然道，"你还没见过他最后的模样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像，缓缓展开——

画中，林正德躺在停尸板上，嘴角诡异地上扬，仿佛沉浸在美梦中。唯有瞪大的双眼和青紫的指甲，暴露了死亡的痛苦。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多讽刺啊，"周显叹息，"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最后却连自己的死相都控制不了。"

他忽然凑近，身上那股药香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些。"

林晚猛地站起，袖中暗藏的银针已滑至指间："院首莫非忘了？我是大理寺的人。"

"哈！"周显大笑，"你以为沈砚保得住你？他自身都难保！"

窗外人影晃动，至少三个侍卫堵住了出口。

林晚心跳如鼓，却突然笑了："院首，您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敢独自来太医院？"

周显眯起眼："虚张声势。"

"不，"林晚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因为我知道，您一定会搜我的身。"

她"啪"地翻开册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验尸记录："但您不会检查这个——今早大理寺刚送来的，东宫女官案的复验文书。"

周显脸色骤变。

"您猜怎么着？"林晚压低声音，"我在其中一具女官尸体上，发现了和您手上一样的...紫色花粉。"

这是赌注——她根本不确定那具尸体是否有花粉，但周显的反应告诉她，赌对了！

老院首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你——"

"而且，"林晚乘胜追击，"沈大人此刻正在东宫，向太子殿下禀报这个发现。"

这是第二个赌注。但当她看到周显眼中闪过的慌乱时，就知道自己又赢了。

"拦住她！"周显暴喝。

林晚抢先出手，银针疾射向最近的烛台。火焰"轰"地窜起，点燃帷帐。

趁着众人救火的混乱，她撞开侧窗翻了出去——

却迎面撞上一堵"墙"。

抬头，正对上沈砚寒潭般的眼睛。

"大——"

沈砚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进假山后的暗处。他的手掌冰凉，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别出声。"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颈侧，"东宫的暗卫就在附近。"

林晚僵住，这才发现沈砚的官袍上有几处新鲜的血迹。

"你...杀了东宫的人？"她声音发颤。

沈砚冷笑："只是打晕几个碍事的。"

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喊声，火势已被控制。沈砚拽起林晚："周显给你看了什么？"

"我爹的...遗容画像。"

沈砚的手突然收紧，又强迫自己松开："听着，从现在起，你跟我寸步不离。"

"为什么？"

"因为，"沈砚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你父亲藏起来的东西，刚刚有人给我送来了。"

布条上是一串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但最让林晚震惊的是右下角的标记——

一朵细小的紫花，和她父亲字条上的墨迹一模一样！

戌时·大理寺密室

沈砚将布条浸入药水，隐形的字迹逐渐浮现：

"牵机配方藏于《洗冤录》第七卷夹层，太子用其控制朝臣，周显负责改良。吾命不久矣，望后来者..."

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

林晚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我爹的书房！他有一本手抄的《洗冤录》！"

沈砚眸光一凛："书在哪？"

"应该还在老宅，但..."林晚声音低下去，"二叔二婶已经霸占了宅子。"

沈砚突然拔剑出鞘："那就抢回来。"

他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套夜行衣丢给林晚："会翻墙吗？"

林晚接过衣服，挑眉："大人这是要带我做贼？"

"不，"沈砚唇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是去收尸。"

林家老宅

月光被乌云遮蔽，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进后院。

林晚轻车熟路地摸到书房窗下，却发现里面亮着灯。透过窗缝，她看到二婶正在撕扯一本旧书！

"找到了..."二婶兴奋地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周大人说得没错，果然在这！"

林晚正要冲进去，却被沈砚按住肩膀。

"别急，"他耳语道，"看那边。"

书房门无声开启，一个黑衣人影闪入，匕首直取二婶咽喉！

"啊！"

二婶的惨叫刚出口就戛然而止。黑衣人利落地搜走她手中的纸，又补了一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竟是白天那个送热水的小厮！

沈砚闪电般掷出匕首，正中黑衣人手腕。那张纸飘落在地，被林晚一个箭步抢到手中。

黑衣人见势不妙，咬破口中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林晚颤抖着展开那张泛黄的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和配比，最上方赫然标注：

"牵机改良版，服之可控人心神，唯紫蕊可解。"

沈砚捡起被撕坏的《洗冤录》，从书脊夹层又摸出一张小像：

画中的年轻将领银甲白袍，眉目如剑——赫然是少年时的沈砚！

背面是一行小字：

"北境军中有叛徒，沈校尉蒙冤，太子所为。晚儿若见，当以此像为凭。"

林晚抬头，正对上沈砚复杂的目光。

"现在你明白了？"他声音沙哑，"你父亲不信任大理寺...但信任我。"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夜的官兵！

沈砚迅速收起证据，拉起林晚："走！"

二人刚翻上墙头，却见墙外火把如龙，足足二十名禁军张弓搭箭，为首的正是...

周显！

"沈大人，深夜私闯民宅，"老院首笑得慈祥，"不太合适吧？"

红色验尸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