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大理寺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寒意。
林晚裹紧了官袍,指尖翻动着案上的验尸格目,眉头微蹙。
"林仵作,沈大人让您过去一趟。"一个差役站在门口,低声道,"说是新案子。"
她合上册子,起身穿过回廊。
这三个月来,她已正式接任大理寺首席仵作一职,负责协助沈砚查办疑难命案。起初,那些官差还因她是女子而轻视,但几桩案子下来,再无人敢小觑她的本事。
沈砚的房门半掩着,她轻叩两下,推门而入。
"大人。"
沈砚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墨蓝色的官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手里捏着一份案卷。
"来了?"他嗓音低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移开,"看看这个。"
林晚接过案卷,扫了一眼——
"永昌四年三月初七,城南赵氏女出嫁途中暴毙,尸身无伤,疑为鬼祟作乱。"
"鬼嫁案?"她挑眉,"这不是县衙该管的案子吗?"
"死者是工部侍郎的侄女。"沈砚淡淡道,"上面压下来了。"
林晚翻开案卷,仔细查看尸格记录——
"面色青白,唇无血色,四肢僵硬,无外伤,无中毒迹象。"
"这记录太潦草了。"她皱眉,"连尸斑位置都没记。"
沈砚走近一步,身上那股沉水香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鼻尖:"所以,需要你亲自验。"
城南赵府
赵府上下挂满白幡,本该喜庆的婚堂改成了灵堂。
赵侍郎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见到沈砚时,勉强挤出一丝恭敬:"沈大人,小女死得蹊跷,还望您还她一个公道。"
林晚站在一旁,目光扫过灵堂——棺木尚未封钉,几个丫鬟跪在一旁啜泣,而新郎官……
她微微蹙眉。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秀,却神色木然,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这位是……"
"小婿陈允。"赵侍郎叹息,"本是好姻缘,谁知……"
林晚没再多问,径直走向棺木:"开棺。"
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出。
林晚一怔——这不是尸臭,而是某种……花香?
棺中,新娘穿着大红嫁衣,面色惨白,双手交叠于腹前,乍一看确实像睡着了一般。但林晚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有一丝暗红色的痕迹。
"赵大人,令爱生前可有什么旧疾?"
"没有!"赵侍郎摇头,"小女身子一向康健,前日还在绣嫁衣呢!"
林晚戴上手套,轻轻拨开新娘的衣领——颈侧有一处极细的针孔,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她与沈砚对视一眼。
"不是鬼祟。"她低声道,"是谋杀。"
殓房
林晚将新娘的嫁衣一层层解开,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
"死者女性,年约十八,尸僵已遍布全身,死亡时间约在十二个时辰前。"她一边记录,一边道,"颈侧有针刺痕迹,针孔周围有轻微出血,疑似毒杀。"
沈砚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死者指甲上:"那是什么?"
林晚用小刀刮取指甲缝里的红色粉末,放在白纸上细看:"像是……胭脂?"
但颜色又比寻常胭脂深些,带着一丝铁锈味。
她蘸了一点,轻轻捻开,忽然顿住:"不对,这是……"
"血。"沈砚冷声道,"混合了胭脂的血。"
林晚心头一跳:"凶手故意伪装成胭脂?"
沈砚没回答,而是指向死者的右手:"你看这里。"
死者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压痕,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但此刻手指上却空空如也。
"婚戒不见了?"
"或许。"沈砚转身走向殓房角落的木架,那里放着新娘的随身物品,"查查她的首饰。"
林晚翻检着那些珠钗玉佩,忽然在一个绣花荷包里摸到一块硬物——
一枚金戒,内侧刻着两个小字:"陈允"。
"陈允?"她喃喃道。
沈砚眸光微冷:"去陈家。"
陈宅
陈宅比赵府寒酸许多,只有个老仆在打扫庭院。
见到官差,老仆吓得直哆嗦:"少爷、少爷在书房……"
沈砚大步流星走向内院,林晚紧随其后。
书房门虚掩着,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林晚推开门,只见陈允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炭盆,盆中还有未燃尽的纸灰。
听到动静,陈允猛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你们……"
沈砚的目光落在炭盆上:"烧了什么?"
"没、没什么……"陈允慌乱地站起身,"只是些旧诗稿。"
林晚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
"陈公子,"她缓步上前,亮出那枚戒指,"认识这个吗?"
陈允脸色刷地变白:"这、这是……"
"赵小姐的婚戒,内侧刻着'允心'。"林晚盯着他的眼睛,"可它为什么会在她的荷包里,而不是戴在手上?"
陈允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架:"我不知道……"
"不知道?"沈砚冷笑,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那这个呢?"
纸上是一首情诗,落款赫然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柳青青"。
陈允如遭雷击,跌坐在地:"你们怎么会有……"
"赵小姐发现的,对吗?"林晚轻声道,"她在出嫁前,知道了你另有心上人。"
陈允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砚逼近一步,"杀了她?"
"不!"陈允疯狂摇头,"是青青!她说只要赵小姐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
他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窗外:"青青?!"
林晚猛地回头——
一道白影从廊下闪过,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箭步追出,却只抓到一片飘落的素绢。
绢上绣着一枝青柳,角落用红丝线绣着两个字:
"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