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味恋爱

暑假像被拉长的橡皮糖，甜而黏。苏梦把作息调成了“顾荆舟时区”：每天上午十点醒，先给他发“早呀”，再眯着眼等对方甩一张早餐图——焦脆的吐司边、抹了草莓酱的切面，旁边随意摆的咖啡拉花是心形。顾荆舟说，那是他现学的“恋爱拉花”，失败率百分之八十，成功的一杯都留给她看。苏梦把图片存进专属相册，命名“🍓”，不到两周就攒了十七张。

中午她下楼吃饭，苏宇航见她对着手机傻笑，忍不住用筷子敲她碗沿：“梦梦，注意颈椎。”苏梦把最后一只虾仁塞进嘴里，含糊回：“知道啦——”尾音拖得老长，像奶猫抻爪。她其实没告诉哥哥，自己偷偷买了手机支架，就为了在厨房也继续视频。顾荆舟会看她切水果，偶尔提醒：“手指并拢，刀别往外翘。”苏梦故意把草莓蒂扔向镜头：“那你来替我切。”男生低笑：“乐意至极，等见面。”

“见面”两个字像汽水里的薄荷糖，一碰就炸得她耳尖通红。他们还没约定具体时间，却默契地把日子数进日程。顾荆舟说，等他打完月底的城际赛，就带她去海洋馆。苏梦没说自己早就查好路线：地铁四号线转二号线，再步行八百米，沿途有家很火的冰淇淋店，新出的口味是“海盐芝士玫瑰”，她想和他尝第一口。

下午她常去市图书馆，把耳机塞进衣领，只露出一只麦，顾荆舟那边是训练室键盘噼啪。两人各干各的，偶尔抬头对视，屏幕里同时映出对方被阳光切割的侧脸。那一刻，苏梦觉得异地恋也可以很静，像并列的两艘船，中间隔着湛蓝，却共享同一片天。她做题做累了，就用手肘枕下巴，小声喊：“荆舟——”男生立刻把耳机扶正：“在。”她其实没什么要说，只想确认他还在。于是顾荆舟摘了右手套，隔空比个心，指尖因长久握鼠标微红，她却看见那颗“心”在发烫。

傍晚是最黏糊的时段。苏梦躲在阳台，晚霞把她的白裙镀成玫瑰色。顾荆舟刚洗完澡，黑发滴水，顺着锁骨滑进T恤领口。他拿毛巾胡乱擦，声音低而潮：“今天训练赛赢了，MVP送我一个愿望。”苏梦拨弄绿萝叶片：“那你想好怎么用？”男生把脸凑近镜头，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先攒着，等见面一并讨。”说完他忽然压低音量，“别撩我，我禁不起。”苏梦故意把尾音放软：“才没有～”三秒后，对面传来队友起哄：“顾神，耳朵红到脖子了！”她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花盆碰倒。

七月末，苏梦被初中闺蜜拉去郊外露营。临走前，她给顾荆舟发定位：西山月亮湖。那边信号忽闪，男生回：明早拍日出给我看。夜里山风带凉，女孩们挤在帐篷里说悄悄话。闺蜜捏她脸：“谈恋爱啦？一脸奶油味。”苏梦把睡袋拉高，只露双眼睛，声音却甜得滴水：“嗯，他叫顾荆舟。”朋友尖叫要细节，她守口如瓶，只在心里复述那串早已滚瓜烂熟的自我介绍——“十九岁，打野位，ID荆，最好看的是手指，最温柔的是眼睛。”

凌晨四点，苏梦偷偷爬出帐篷。湖面浮着薄雾，她架好手机，拍下一颗咸蛋黄般的太阳跳出山峦。刚想发出去，顾荆舟的视频抢先弹过来——他也在等日出。屏幕里，男生站在天台，身后橙粉交织，像打翻的汽水。他把镜头翻转，对准东方：“三、二、一——”两边太阳同时升空，苏梦听见自己心跳砰砰，仿佛被光牵住。顾荆舟轻声说：“以后我们实地看一次，真正的同框。”她点头，鼻尖被晨风吹得通红，却觉得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暖到发软。

回家那天，苏宇航见她背着大包小包，皱眉：“去哪野了？”苏梦把从山下买的蜂蜜蛋糕塞他怀里：“给哥哥带的！”然后溜回房，关门，跳上床，把全程录到的日出剪成十秒，发给顾荆舟。两分钟后，男生回传一段同样十秒的视频——他把她拍的太阳设成主屏，下方一行小字：My Moonrise。苏梦把脸埋进枕头，尖叫声被棉被吞没，只剩双脚乱蹬。

晚上，她照例窝进游戏房，却不再开游戏，而是挂视频写作业。顾荆舟在那头看赛事回放，偶尔抬眼，就能撞见她偷瞄的视线。两人对视，又同时笑开。苏梦把今天露营没写完的明信片掏出来，对着镜头晃：“给你写了，可字好丑。”男生撑着下巴：“我来猜——‘To 荆舟，今天月亮湖的风很凉，但想到你就暖。’”她愕然：“你怎么知道！”顾荆舟低笑：“因为我也会写——‘To Moonlit，今天的太阳很暖，但不及你。’”

八月初的深夜，暴雨突袭。雷声滚过屋顶，苏梦缩在被子里，耳机里顾荆舟正讲睡前故事——《月亮与少年》。他声音低缓，像温牛奶表面那层薄膜，轻轻覆在她耳膜。讲到“少年把月亮揉进怀里”时，他忽然停住，背景声只剩雨刷。苏梦迷迷糊糊：“然后呢？”男生沉默两秒，开口却换了台词：“月亮先别睡，我还有话。”她“嗯”了声，尾音黏软。顾荆舟深呼吸，声音轻却笃定——

“苏梦，等夏天结束，我们就见面吧。我想把故事写完，主角是你和我。”

窗外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她瞬间睁大的眼。苏梦把半张脸埋进枕头，只露出通红的耳尖，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小奶猫似的回应：“好。”

雷声中，她听见自己心跳像被奶油包裹，甜得发胀。这个夏天，还很长，却已经足够让月亮坠进荆舟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