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家本家深处,一座完全由现代高强度合金与古老结界符文融合构筑的庞大金库内。
没有摇曳的烛火,只有恒定的、冰冷的无影光源均匀洒落。空气里弥漫着干燥剂和新印钞票特有的油墨气息,混合着贵金属冰冷的质感。这里不再有祖传的樟木箱和蒙尘的卷轴,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机柜,以及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整齐排列、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重型保险库门。
每一扇库门上都烙印着禅院家的三重巴纹,但更醒目的,是下方不断跳跃变化的、以天文数字计量的电子标签:
【东证·前沿科技ETF份额:███亿円】
【北美███生物医药优先股:███亿美元】
【瑞士联合金库·金砖储备:███吨】
【加密资产冷钱包███:████BTC/ETH…】
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金库中央,实时滚动着全球主要金融市场的指数、禅院家遍布世界各地的产业节点状态、以及情报部门筛选出的高价值信息流。绿色的数字瀑布般流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古老咒术世家在现代资本浪潮中蜕变成的、令人窒息的财富怪兽。
时雨站在投影前,墨色的改良振袖和服衬得她身姿挺拔。红宝石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那些代表天文财富的数字洪流,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看一堆毫无意义的沙砾。她指尖夹着一份刚刚由情报部呈上的加密简报,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结论:
【五条家近期三批次高级密探,针对本家产业扩张及家主动向探查,均被情报部“影织”网络有效拦截、误导,未获核心情报。目标已撤离。】
“五条家……”时雨红唇微动,声音在空旷冰冷的金库内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回响。她指尖微动,那份价值连城的加密简报无声地化为细小的纸屑,飘散在恒温的空气中。
远在京都,五条家那千年沉淀、森严更胜禅院本家的深宅之中。
一间完全由特殊材质打造、隔绝一切窥探的和室内,只有最纯粹的白色。一个身形高挑、随意盘坐在地板上的少年,正无聊地抛玩着手中一颗剔透的水晶骰子。他有着一头醒目的银白色短发,额前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即使在昏暗中也如同最纯净的极地冰川般的苍蓝六眼。
少年——五条悟,五条家当代神子,咒术界未来的“最强”基石,此刻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面前放着一份由家族长老转呈的、关于禅院家近期异动的、语焉不详的报告。
“啧,老橘子们就这点本事?”五条悟撇撇嘴,六眼随意地扫过报告上那些模糊的“财富激增”、“手段新颖”、“家主神秘”等字眼,如同在看一份过期报纸。“禅院家那群老古董,除了会抱着祖训发霉还能干什么?钱多?钱多能买来无下限术式吗?”
他正准备把报告揉成一团丢开,六眼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报告最下方、几乎被长老刻意忽略的一个名字——一个被潦草地提及、似乎只是作为背景出现的名字。
【禅院家新任家主:禅院时雨(女,十五岁)。据传拥有罕见特级评定实力,具体术式不明,体术卓绝。家族改革由其一手主导……】
“禅院……时雨?”五条悟抛玩骰子的动作顿住了。他歪了歪头,银白的发丝滑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充满了纯粹好奇的苍天之瞳。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那被无数信息流冲刷、早已对大多数事物感到无聊的感知中,激起了一丝微澜。
十五岁?特级?新任家主?一手主导了那个腐朽透顶的禅院家改革?还让老橘子们的探子吃了瘪?
“有趣。”五条悟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肆意的、带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弧度。水晶骰子被他精准地弹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稳稳落回掌心,六点朝上。他看着那颗骰子,苍蓝的眼底深处,第一次对一个名字,燃起了名为“兴趣”的火焰。
“时雨阁”内,堆积如山的季度财报、产业扩张计划书、以及全球金融市场分析报告几乎淹没了那张巨大的紫檀书案。阳光透过精致的格栅窗棂,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禅院直哉垂手肃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家主大人将最后一份关于东南亚新兴咒术材料市场的分析报告推到一边,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时雨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任何一份象征着滔天财富的文件上。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深秋带着凉意的风涌入,吹动了她颊边的几缕墨发。她的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线,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座被古老结界笼罩的、名为东京咒术高专的山林深处。
“直哉。”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在!家主大人!”禅院直哉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
“准备一份入学申请。”时雨的声音清晰传来,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啊?”禅院直哉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家主的恐惧,“入…入学申请?家主大人,您是说您……要去高专……上学?”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禅院家的家主,掌控着足以撼动咒术界格局的财富和力量,要去那种地方当学生?
“嗯。”时雨没有回头,只给了他一个清冷的鼻音作为确认。
“可…可是家主大人!”禅院直哉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变调了,“以您的身份!您怎么能……而且,高专那边……” 他想说高专根本配不上家主的身份,想说禅院家离不开家主的坐镇,但接触到时雨微微侧首投来的、那平静无波却蕴含着绝对威压的红瞳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身份?”时雨红唇微启,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我现在,需要一个‘学生’的身份。另外,”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通知咒术总监部,禅院时雨,以‘特级咒术师’身份,申请入学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手续,禅院家会处理好。”
“特…特级?!”禅院直哉彻底失声,眼睛瞪得溜圆。咒术总监部评定的特级!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家主大人竟然……他猛地想起昨夜宗祠那地狱般的景象,想起那些无声湮灭的咒术和化为尘埃的长老……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明白了。家主大人去高专,根本不是去当什么学生!那是猛虎暂时收起利爪,踏入一片新的猎场!他不敢再多问一句,深深地将头埋下去,声音带着颤抖:“是!谨遵家主令!属下立刻去办!”
数日后。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厚重压迫感的定制防弹轿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碾过东京郊外通往咒术高专的、布满落叶的僻静山路。车轮压碎枯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轿车无声地停在高专那古老而坚固的朱漆大门前。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连山风都屏住了呼吸。
后车门被推开。
一只穿着精致白袜、踩着传统日式桐木木屐的足,率先踏出,稳稳地踩在铺满细小沙砾的地面上。
嗒。
一声轻响,并不响亮,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瞬间击碎了高专门前的所有宁静与日常。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车内走出。
墨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在深秋略显苍白的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一身剪裁极其合体、面料昂贵却低调的墨色改良振袖和服,勾勒出少女初绽的、惊心动魄的曲线。宽大的袖摆与衣袂在微风中纹丝不动,带着一种沉凝的气度。她微微抬首,露出了那张美艳绝伦、足以令任何风景失色的脸庞。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平静扫视过来的眼眸——深邃如渊,剔透如凝固的血晶,蕴含着一种非人的、洞穿灵魂的漠然。
阳光似乎都偏爱她,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却无法驱散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凛冽气场。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古老的高专门扉,苍翠的山林背景,在她面前都沦为了微不足道的陪衬。
门口负责日常守卫的低年级辅助监督,手里捏着的登记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从大门内侧冲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半片没来得及咽下的烤面包片,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咒术理论教材,显然是上课快迟到了。
“啊!抱歉抱歉!借过借……”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看到门口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庵歌姬,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新生,此刻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她橘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美得不真实又带着恐怖压迫感的少女。嘴里叼着的半片面包,“吧嗒”一声,掉在了沾着晨露的沙砾地上,沾上了灰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无数倍。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山风穿过林梢的呜咽,以及歌姬自己那骤然加速、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夜蛾正道,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刚结束晨间巡逻,正拿着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下今日的实践课内容。教室的窗户正对着校门方向。他习惯性地抬眼一瞥。
然后,他手中那根坚硬的粉笔,在他无意识骤然收拢的手指间,“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他那张向来严肃刚毅、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浓黑的眉毛紧紧拧起,锐利的目光穿透窗户,死死锁在校门口那个墨色的身影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面对顶级掠食者般的巨大压迫感,隔着遥远的距离,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感知!特级!绝对是特级!而且是……从未记录在案的、充满未知危险的特级!
与此同时,在距离校门不远的一棵高大榉树的茂密树冠深处。
冥冥,高专二年级生,未来的“守财奴”咒术师,正悠闲地靠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她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在枝叶间垂落。一只小巧的金属算盘被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噼啪”声。
她原本慵懒半眯着的、如同上好猫眼石般的金色眼瞳,在校门口那个身影出现的瞬间,骤然睁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猎鹰发现宝藏般的精光!
她的目光精准地掠过对方那身看似低调、实则每一寸布料都价值连城的定制和服,掠过那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容颜和气度,最终,停留在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之上。
冥冥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充满兴味和……贪婪的弧度。
她纤长的手指在算盘珠子上轻轻一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如同金币落袋。
“呵……”一声带着愉悦的轻笑逸出红唇。
“看来……”
“有不得了的大客户……主动上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