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的刹车声还没散尽,赵竹突然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末班车要等二十分钟。”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秒针刚跳过18:47的刻度,“按步行速度计算,到家时间误差不超过三分钟。”
林雪跟着他往站台外走,晚风卷着梧桐叶扫过脚踝。赵竹的步伐比平时慢了些,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像在数着什么,每三步就会顿半拍——刚好够她跟上的频率。走到路口时,他突然往右侧横跨半步,背包带蹭过她胳膊,带着降温贴的凉意。“这边地砖不平。”他指着地面块微凸的砖块,像在标注实验误差点,“偏离中线3厘米,容易绊到。”
便利店的暖光从玻璃门里漫出来时,林雪的鞋带松了。她弯腰系结的瞬间,赵竹突然停步,书包垂在身侧晃了晃,刚好挡住迎面吹来的风。“薄荷糖。”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包装纸被捏得有点皱,“刚才在水族馆看见你皱眉,可能是消毒水味太浓。”糖纸撕开的声音很轻,像他笔记本里被小心翼翼撕掉的错页。
收银台前的电子钟跳成18:59时,赵竹正把两瓶橘子汽水放在柜台上。“冰镇温度4℃。”他对着价签确认了遍,“比最佳饮用温度高1℃,避免刺激肠胃。”林雪接过汽水时,瓶身的水珠沾在手指上,他递来的纸巾折成了整齐的方块,边缘对齐了她指节的弧度。
走出便利店时,汽水罐在手里微微发烫。赵竹突然指着夜空:“今晚湿度62%,适合观星。”他指尖划过猎户座的轨迹,停在最亮的那颗星上,“你上次说喜欢的那颗,方位角35度。”林雪顺着他的指尖抬头,发梢扫过他手腕,那里还留着创可贴的浅痕,像道未被修正的误差线。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了两下。赵竹的影子在地面上晃了晃,突然往她这边倾斜了10度。“灯快灭了。”他声音压得很低,鞋尖踢到块石子,石子滚动的轨迹刚好停在她脚边,“跟着我的影子走,这边有台阶。”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边缘毛茸茸的,像在给她圈出安全范围。
林雪家门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时,赵竹突然从书包里抽出个信封。“观测报告补遗。”他指尖捏着信封边角,指节泛白,“水族馆的光线数据漏算了折射角,这是修正版。”信封封口处画着条小鱼,尾巴翘得老高,像在跳他课间操慢半拍的动作。
她拆开信封时,里面掉出张樱花鱼的照片。鱼群游动的轨迹被红笔描了出来,最终汇聚成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照片角落——那里有半张她的侧脸,正对着鱼缸笑,睫毛上沾着的蓝光和赵竹耳尖的红晕如出一辙。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最终轨迹=她的方向+所有心动修正值”。
赵竹的鞋尖在地面上蹭了蹭,梧桐叶落在他肩头。“误差值。”他突然抬头,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眼底,“这次没算错。”林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耳后的红晕漫到了耳垂,像被汽水罐上的水珠烫过。
楼道灯亮起时,赵竹往后退了半步,刚好站在光影交界处。“明天早读提前10分钟。”他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镇定,“樱花鱼的喂食量需要再观测三天。”林雪点头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纸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掌心,这次停留了两秒才收回。
关门前的最后一刻,林雪看见赵竹转身的背影。他的书包往左侧歪着,像还在计算与她的距离,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些,鞋跟敲地面的节奏乱了半拍,像被谁悄悄拨快了秒针。
窗台上的薄荷草被晚风吹得晃了晃。林雪展开那张观测补遗,发现页脚画着条延长线,终点处有个小小的太阳,旁边标着行铅笔字:“轨迹延长线=从现在到以后”。字迹被反复描过,墨色深浅不一,像他那些被修正了无数次,却始终藏着私心的误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