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预备铃响过三秒,赵竹的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弧线,恰好落在页边距毫米刻度上,与上周实验报告的基准线分毫不差。前排苏望抛来的眼色,被他用物理练习册精准挡住,册子擦过指尖的力度,轻得像昨天在走廊替她挡开低年级学生时的肘弯弧度——那时他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浅浅的压痕,是常年握笔留下的,此刻正随着翻书动作轻轻颤动。
生物课上,林雪的笔尖顿在第24页——赵竹用红笔添的“能量转换效率95%”小圆圈旁,墨迹边缘有反复晕染的痕迹,像他昨晚改了又改的演算。她忽然想起今早公交站台,他鞋跟磨痕与她的帆布鞋印重叠成完整同心圆,地砖缝隙里还卡着半片她昨天掉落的樱花瓣。
课间操音乐起,赵竹自然站到她左后方半步。这默守的距离里,他轻声提醒“鞋带松了”,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冽。像上周体育课测八百米,他在终点前两米停下,等她撞进臂弯时,胸腔起伏正合她的呼吸节拍,校服领口沾着的草屑,后来被他悄悄拈掉,动作轻得像掸去一片羽毛。林雪系鞋带时,瞥见他鞋底新补的胶,正对她的鞋跟,如圆规量过的对称点——那是昨天替她捡钢笔时,被台阶蹭掉的橡胶,补胶的颜色与鞋面几乎一致,显然挑了许久。
自由活动时,苏望喊赵竹打球,他目光扫过林雪的错题本:“不去,她这题还没懂。”苏望撞他胳膊笑:“轨迹只绕一个质点转啊。”赵竹耳尖泛红,推过自己的错题本,荧光笔标着一模一样的错题,连错误步骤都分毫不差。“卡尔文循环像自动售货机找零,三个CO₂换一个三碳糖。”他指尖点在错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林雪抬头撞见他眨眼,睫毛阴影正与她笔记本上的叶绿体基粒纹路重叠。
午休时,保温饭盒里的金枪鱼三明治,面包对角线误差不超一毫米。“今早豆浆温度刚好?”他指尖在盒边画圈,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做实验磨的。林雪点头,望见他拇指指甲的月牙缺口——上周调保温杯时被划的,此刻正对她的指甲,像互补的形状。
午后阳光在课桌投下光斑,赵竹把水杯推过两厘米,让阴影连成直线。杯壁水珠滴落,晕开的水渍边缘,他的指纹与她的重叠成圆,像枚模糊的印章。
物理课讲圆周运动,老师画的大圆下,赵竹草稿纸上同圆心嵌着两小圆,半径恰是两人座位到讲台的距离,铅笔线边缘有淡淡的橡皮屑。
放学铃响,赵竹已调好她书包背带长度,金属搭扣被他擦得发亮。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影子拉成长长的麻花,他弯腰捡她掉落的橡皮,起身时,影子严丝合缝覆在她的影子上,连发丝的阴影都缠在一起。
“明天默写单词,一起背记忆留存率高60%。”他捏着单词卡,背面画着两个小人,对话框写“加速度a=0”,笔触带着刻意的笨拙。晚风掀起她的校服,扫过他的指尖,他蜷了蜷手指,又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温度像春日融雪。
“再不走,回家轨迹要偏了。”林雪的声音很轻。
赵竹立刻跟上她的步频,鞋底敲击声成了稳定节拍。远处公交站台的灯光如校准过的坐标,在暮色里连成线,朝着炊烟、窗台的灯,朝着那些被守护的轨迹,稳稳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