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日光灯发出嗡鸣,赵竹的圆规在草稿纸上转出同心圆,笔尖停顿的瞬间,林雪的橡皮擦刚好蹭过他画的内圈弧线。她指尖沾着的铅笔灰,落在他标着“近日点”的位置,像粒凭空出现的小行星。
“这道天体运动题,”赵竹推过练习册,红笔圈住的等式里,地球与月球的轨道参数被他改成了两人座位的距离,“近地点速度比远地点快,就像……”他忽然卡住,耳尖泛起的红漫到衣领,倒让林雪想起今早他递来的热牛奶,杯壁凝的水珠正沿着她的指缝滑,在桌面晕出的圆,恰好接住他掉落的笔帽。
后排传来翻书声,赵竹迅速用课本盖住草稿纸。林雪瞥见那页右下角,两个简笔画小人正围着同一个火堆,火焰的线条与她笔记本上记的“焰心温度最低”重合。她忽然笑出声,惊得他手里的三角尺差点歪掉——尺边刚量过她握笔的角度,与上周帮她调显微镜时的倾斜度分毫不差。
英语老师抽查背诵,赵竹站起来时,椅腿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刚好卡在林雪心跳的间隙。他背到“gravitation”时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课本上标着重音的符号,喉结滚动的频率,和她捏着笔的指节起落一致。坐下时,他校服后摆扫过她的鞋尖,那道新补的胶痕,正与她鞋底的磨损处严丝合缝。
课间倒水,赵竹拧开保温瓶盖的力度,恰好让水汽在她眼镜片上凝成薄雾。他递来的纸巾折成四方形,边角对齐她的镜框边缘,像量过尺寸的模具。“别擦太狠,”他指尖点在镜片角落,“这里有道小划痕,上周值日时沾的灰粒划的。”林雪才发现,那道细痕的走向,竟与他笔袋上的拉链齿纹完全重合。
数学自习课讲椭圆,老师在黑板画的标准方程旁,赵竹用铅笔描出两个焦点。林雪数着他笔尖停顿的次数,恰好等于今早他替她整理的错题数量。“两个焦点到曲线上任意一点距离和不变,”他忽然低声说,转笔的手指停在她的错题本上,“就像……”他没再说下去,转笔的轨迹却在桌面投下小圆圈,刚好套住她指甲上的月牙。
放学时飘起细雨,赵竹撑开的伞面倾斜角度,让两人肩头都刚好避开雨丝。伞骨接缝处的锈迹,与她书包侧面的金属环锈痕形成对称图案。走到巷口,他忽然停下,从口袋摸出颗水果糖,糖纸撕开的声音里,他指尖沾着的糖屑落在她手背上,像滴融化的星光。
“含着这个,”他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闷,“走路不会踩进水洼。”林雪含住糖时,发现薄荷味的浓度,竟与他今早牙膏的清冽度分毫不差。
雨幕里的路灯晕成光球,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拉长,脚踝处的阴影率先交叠,像两道即将相切的弧线。赵竹忽然放慢脚步,让她的鞋跟刚好踩在他脚印的前半部分,泥水溅起的高度,被他刻意控制在同一水平线上。
“明天要降温,”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暖手宝,塑料包装的褶皱里,露出半张写着“比热容”的纸条,“我查了,人体最适温度加减两度,刚好是两个人挨在一起的温度。”
林雪没接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敲出圆点,每个圆点里,都盛着两个相互校准的影子,在暮色里慢慢向前,走向那些被轨迹缠绕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