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的立海大网球场还带着露水的湿气。真田弦一郎站在场边，目光扫过排列整齐的部员们，眉头比平时皱得更紧。

训练服领口被他无意识地扯了扯，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幸村给他的那个特制护腕还好好地放在口袋里，触感柔软得不像话，跟他平时用的那款硬邦邦的完全不同。

"所有人，基础热身三十分钟。"真田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带着没睡好的沙哑。昨晚他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夜，那些递过来的莲子粥、挂在肩上的毛巾、还有幸村眼底跳动的笑意，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部员们动作整齐划一，晨跑的脚步声在塑胶场地上敲出规律的鼓点。真田背着手在场边踱步，目光扫过每个人的姿势——切原的手臂摆动幅度不够标准，丸井跑步时还在偷偷嚼口香糖，柳莲二的记录板在跑动中磕碰到膝盖......这些以前让他一眼就能挑出十几个毛病的细节，今天却让他指尖发痒，想去纠正的冲动比平时强烈了三倍。

"切原，手臂抬高！"他突然出声。

红色刺猬头猛地一颤，少年差点顺拐："是！副部长！"

真田看着他立刻调整姿势，耳朵尖却可疑地发红。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以前至少要吼三遍才肯动。

三十分钟热身结束，部员们列队站好，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真田拿起战术板，白色粉笔在上面划过刺耳的"吱呀"声。

"今天恢复常规训练量。"他写完转过身，战术板上"50组折返跑"几个字格外醒目。

短暂的安静。所有人都维持着立正姿势，但能明显看出整齐的队伍出现了微妙的骚动，就像平静水面投下石子泛起的涟漪。

"副部长？"柳莲二往前一步，手里还握着那本从不离身的记录板，"昨天不是说......"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真田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钢，"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不需要特殊照顾。"

丸井文太偷偷拽了拽柳莲二的衣角，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拍开。切原赤也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胡狼桑原用眼神制止了。

真田走下台阶，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停在队伍面前，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汗水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甜味——那是丸井发梢沾着的草莓洗发水味道，以前他从未注意过。

"怎么？"真田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有意见？"

没有人说话。但那些原本专注前方的目光，此刻却都带着犹豫和担忧，像网一样笼罩着他。这种感觉让真田很不舒服，比连续输掉十场比赛还难受。

"开始训练。"他猛地转身，将战术板摔在场边的长椅上。粉笔灰簌簌落下，混着落在上面的蝉翼。

第一组折返跑开始了。真田站在终点线旁计时，秒表的"滴答"声敲在心上。他看着部员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脚步整齐得像是一个人。但这整齐背后藏着的异样感，让他握着秒表的手心沁出了汗。

"加速！"真田吼道，声音却有些干涩，"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

没有人加速。他们保持着刚好在标准线以上的速度，均匀得像是经过计算机精确计算。这种刻意控制的认真，比敷衍了事更让真田火大。

"停下！"他突然按下秒表。刺耳的鸣音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切原赤也离他最近，少年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训练服领口，洇出深色的痕迹："副、副部长？"

"你们在干什么？"真田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立海大的水平？慢跑都比你们快！"

丸井文太抹了把脸，奶油色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可是副部长，医生说剧烈运动对你的恢复不好......"

"我说的是你们！"真田猛地提高音量，秒表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从什么时候开始，立海大的训练需要考虑别人的身体状况了？"

空气瞬间凝固。连风都停了，树叶纹丝不动地挂在枝头。

幸村精市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白衬衫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真田攥紧的拳头上。

真田对上那目光，心里莫名一窒。昨晚那个削苹果的身影突然冒出来，和眼前这个抱着饮料站着的幸村重叠在一起。指尖还残留着接过茶杯时的温度，烫得他有点心慌。

"柳。"真田突然转向数据军师，"把今天的训练计划给我。"

柳莲二翻开记录板，从中抽出一张纸递过来。纸张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裁过，手写的字迹大小均匀，行距一致，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

真田接过来，目光立刻锁定在右上角的数字上——原本应该是"50"的地方，赫然印着"25"。

"这是什么？"他捏着纸片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谁让你改的？"

"是我提议的。"幸村的声音插了 进来。幸村慢悠悠地晃到场边，把其中一瓶冰镇的葡萄味运动饮料塞进真田手里，瓶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对方的训练服袖口："医生说你刚退烧，不能太劳累。"真田捏着那瓶跟幸村发色一样的饮料，指腹被冻得发僵，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副部长！"丸井突然跳出来，怀里的草莓大福差点蹭到真田胳膊，"我妈妈烤了新的和果子，副部长要不要尝......"

"训练时间禁止喧哗！"真田猛地把饮料塞回幸村怀里，转身时看见胡狼桑原正不动声色地把医药箱往他常用的休息椅下面藏，柳生比吕士悄悄把防晒指数五十的防晒霜摆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连最吵闹的切原赤也都攥着毛巾站得笔直，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副部长请喝水"。

真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却听见幸村在身后轻笑："弦一郎，别对孩子们这么凶嘛。"冰凉的饮料瓶又被塞回手里，这次还附上了幸村温热的掌心，"你看，大家都很关心你呢。"

部员们立刻整齐划一地弯腰："请副部长保重身体！"齐刷刷的声音惊飞了枝头的麻雀，真田握着那瓶快要化掉的饮料，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快要爆炸。"都给我站直了！"真田的怒吼震得网球场嗡嗡作响，他猛地扯开领口透气，却瞥见幸村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正帮他把歪掉的校徽别针重新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