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攥着口袋里那盒没吃完的莲子,脚步在医务室门口停了整整三分钟。后颈那道被幸村指腹划过的地方像火烧似的,连带左边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葡萄香,让他想起幸村枕头套上的味道。
"报告。"他推开门时,校医正举着体温计发抖,玻璃管里的水银柱红线高得吓人。
"真、真田同学!"校医把体温计往抽屉里塞,"你来得正好,幸村同学刚才......"
真田的目光扫过病床。浅紫色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沾着片干了的草叶。床头柜的病历本翻在最后一页,圆珠笔还悬在纸面上方,墨水晕开个小小的黑点。
"他人呢?"真田的质问卡在喉咙里——敞开的抽屉里露出半截粉色封面,烫金的"幸村精市の秘密"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校医抱着血压计倒退三步:"那个、我去洗手间!"逃得比切原赤也被勒令跑圈时还快。
抽屉滑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真田捏着那本烫金日记的指节发白,封面上还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爪子上居然抓着颗草莓。他记得这个图案,去年合宿时丸井文太硬塞给幸村的纪念品,当时那家伙还笑着说幼稚。
"哗啦——"日记掉在地上弹开,夹在里面的便利贴飘了一地。最上面那张用紫色墨水写着:「4月17日 弦一郎今天吞药的时候皱了三次眉,好像小猫被喂苦药的表情。明天试试把药片混进草莓大福里?」
真田的耳朵"嗡"地一声炸开。他抓起便利贴的动作太急,手指被纸边缘割出细小的血珠。第二张是医院便签纸,字里行间透着慌乱:「凌晨两点,弦一郎突然发抖,怎么喊都不醒。原来抱起来是这么瘦的吗?后颈的骨头硌得手心疼。护士说只是做噩梦,但我还是守了一整夜。」
走廊传来脚步声。真田手忙脚乱地想合上日记,却发现下一页贴着片压干的樱花,旁边用铅笔描了个简笔画——刺猬头男生枕在病床上,嘴角却偷偷翘着。标注是:「发现弦一郎装睡!睫毛抖得像振翅的蝴蝶,可惜没拍到证据。」
"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幸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息。
真田转身时撞到铁架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声里混着便利贴被风吹散的哗啦声。幸村弯腰去捡最近那张,看清内容的瞬间,浅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画着两个牵手小人的纸上写着:「如果弦一郎永远醒不过来......我就把立海大的全国优胜奖杯放在他床头,每天跟他讲训练的事。」
"还给我!"幸村第一次在真田面前露出失态的样子,扑过来抢夺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田举高手臂,日记本在他头顶翻开新的一页,掉出枚用红绳系着的御守——比叡山的交通安全符,他去年送给幸村的那个,据说早就被弄丢了。
纠缠中两人双双撞翻药架,消毒水瓶子劈头盖脸砸下来。真田下意识将幸村护在怀里,后背撞上墙壁时,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声隔着两层校服传来。柠檬味的消毒水泼在幸村发梢,顺着他苍白的侧脸滑进领口,洇出深色的水痕。
"你......"真田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日记本从松开的指缝滑落,摊开在散落的药片之间,最新那页写着今天的日期:「练习赛故意输给弦一郎,他握紧球拍时指尖会发红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柳生比吕士扶着眼镜僵在门口,镜片反射着地上狼藉的药片和散落的便利贴。柳莲二拿着记录板的手抖了抖,数据纸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赫然写着"真田副部长脸红次数统计:今日17次(创历史新高)"。
"打扰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像约好的一样后退、关门,动作流畅到诡异。门板合上的瞬间,真田听见丸井文太兴奋的尖叫:"我就说他们在里面!赌草莓大福的跟我来——"
幸村突然笑出声来,靠在真田胸口笑得发抖,发梢蹭得他下巴发痒。"这下好了,"他抬头时眼角泛红,"弦一郎现在知道,我是个会写奇怪日记的变态了。"
真田低头看着他睫毛上沾着的透明水珠,分不清是消毒水还是眼泪。日记本还敞着那页刺猬头简笔画,旁边新加了行小字:「其实今天最可爱的,是弦一郎咬莲子时烫红的耳垂。」
"笨蛋。"真田的拇指擦过幸村泛红的眼角,触感湿润得惊人。他抓起散落的便利贴塞进日记本,动作粗鲁却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最后那张"永远醒不过来"的便签被他攥在掌心,边缘几乎被汗浸湿。
幸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墙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消毒水味道里,真田闻到了幸村发间若有若无的中药味——这家伙明明自己还在喝调理身体的苦药。
"日记里漏写了一件事。"幸村的拇指摩挲着真田手背上的旧伤,那道全国大赛时留下的疤突然有点发烫,"昏迷的时候,弦一郎说了梦话哦。"
窗外传来切原赤也撞上网球网的闷响,还有柳莲二冷静的记录声:"8点17分,真田副部长耳根红透,幸村部长呼吸频率异常......"
"我说了什么?"真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后腰抵住药架的锐角,疼得他倒抽冷气。
幸村的鼻尖擦过他的喉结,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凉气息:"你说'精市,别走好吗'。"湿热的吻突然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旧疤上,"所以我一直在。"
药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真田伸手去扶的瞬间,幸村抓住机会夺回日记本,转身时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脸颊。窗外突然爆发出集体起哄声,丸井文太的草莓大福准确砸中玻璃窗,奶油顺着玻璃缓缓流下,像道诡异的窗帘。
"那个药膏......"真田别开脸,不敢看幸村泛红的耳根,"放哪儿了?"
幸村从抽屉里拿出支软管,挤在掌心搓热。真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病床上,温热的掌心贴上后颈时,他像触电般弓起背脊。刺痛混着奇异的舒适感顺着脊椎蔓延,幸村的指腹精准避开旧伤,却故意在他敏感的发际线处打转。
"弦一郎放松点。"幸村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引来全身肌肉的绷紧,"再乱动,我可就要......"
"就要怎样?"真田抓住他手腕的动作突然顿住。掌心下,幸村的脉搏快得惊人,像擂鼓般与自己的心跳奇怪地同步起来。
校医室的门被猛地拉开。手冢国光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灰色运动服外套沾着几片樱花花瓣。迹部景吾提着药袋冷笑:"本大爷就知道,某人所谓的'备用药膏'是用来......"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真田正按着幸村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像某种古老的武士宣誓仪式。幸村手中的药膏管挤在真田后颈,清凉的药味混着逐渐浓重的喘息声,在突然安静的医务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手冢国光突然转身就走,推眼镜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慌乱。迹部景吾的墨镜滑到鼻尖,瞳孔里写满震惊:"你、你们......"
"滚出去!"真田和幸村异口同声的怒吼震落了墙上的人体解剖图。
门"砰"地关上时,真田发现自己还维持着按住幸村的姿势。对方后颈的皮肤温热细腻,心跳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和自己掌心的频率惊人地一致。日记从幸村松开的手中滑落,翻开的页面上用红笔写着:「今天的弦一郎,比所有草莓大福加起来还要可爱。」
真田的耳根"轰"地炸开。他猛地松开手,却被幸村反手抓住按在枕头上。阳光透过奶油模糊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幸村微颤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现在跑不掉了哦,弦一郎。"幸村低头靠近,鼻尖相触时真田闻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葡萄沐浴露味,"刚才手冢和迹部都看到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医务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真田能听见床头柜上那盒莲子的锡盒被晒得膨胀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丸井文太他们压抑的窃笑声。幸村的发梢不断扫过他的脸颊,痒得像羽毛在挠心。
"解释什么。"真田突然抬手按住幸村的后颈,用同样的姿势把他按向自己。额头相撞的闷响里,他听见对方漏跳半拍的心跳,"他们爱看就看。"
幸村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漾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真田看着他俯身靠近的脸,突然想起日记里那句话——其实最可爱的,是弦一郎咬莲子时红透的耳垂。
"弦一郎。"温热的呼吸擦过他颤抖的睫毛,"现在,可以继续涂药膏了吗?"
真田的喉结动了动。幸村掌心的药膏已经开始发凉,后颈那片皮肤却烫得惊人。他能闻到对方发间葡萄香混着中药的复杂气息,像夏日午后冰镇的酸梅汤,让人喉头发紧。
"药膏要凉了。"幸村的尾指突然划过他的耳垂,换来真田剧烈的颤抖。日记本落在两人之间的床单上,刺猬头简笔画正对着天花板,偷笑得肆无忌惮。
窗外传来柳莲二冷静到诡异的报时:"8点42分,药膏温度降至24.3℃,建议立即使用。"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后是丸井文太的哀嚎:"我的草莓大福啊——"
真田突然翻身将幸村压在身下。药架再次发出呻吟,幸村却在他胸口笑得更厉害,温热的气息喷在锁骨上:"弦一郎是想这样涂药膏?"
"闭嘴。"真田的声音比砂纸还涩。他伸手去拿滚到枕边的药膏管,指尖却触到片冰凉的金属——幸村挂在睡衣纽扣上的御守,红绳被汗水浸得有些褪色。
幸村突然不笑了。他抬手按住真田拿药膏的手腕,浅紫色的瞳孔在背光处深不见底:"其实日记里还写了件事。"
真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想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便利贴,想起那句"凌晨两点,抱起来是这么瘦的吗"。
"你昏迷时总抓手边的东西。"幸村的拇指摩挲着他虎口的薄茧,"护士说要绑住你的手,免得拔针头。"
真田喉结滚动:"然后呢?"
"我把自己的手给你抓了。"幸村突然偏过头,耳尖红得滴血,"抓了整整七天。"
校医室的门又开了。这次是忍足侑士举着手机站在逆光里,闪光灯咔嚓作响:"抱歉啊,迹部强迫我来送学生会文件......"
真田抓起枕头砸过去的瞬间,幸村突然拽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这边带。温热的唇擦过真田颤抖的睫毛,像春天最早绽开的那片樱花,轻得不可思议。
"咔嚓。"闪光灯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忍足侑士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亮起的最后一帧,是两个交叠的影子和散落在枕头上的刺猬头简笔画。
"现在......"幸村的鼻尖抵着真田的鼻尖,声音轻得像叹息,"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真田盯着他微颤的睫毛,后颈的药膏凉得像冰。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丸井文太他们又把什么东西弄炸了。但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只剩下胸口擂鼓般的心跳,和两人之间那片灼热的空气。
"不用解释。"他突然低头,让那个悬而未决的吻终于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