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提案文档已经修改了三遍，但我的思绪早已飘向三个月后的国庆假期。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催促着我做出那个犹豫已久的决定。

手机震动，是长生发来的消息："今天加班吗？"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池总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眉间的疤痕在台灯下若隐若现。我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长生发来一张便利店新到的猫咪图案饭团照片，我回复说想尝尝看。这样平淡的对话，我们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嗯，方案明天就要交了。"我回复道，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继续打字："长生，国庆假期...我们见面吧？"

发完这条消息，我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可能的拒绝。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变得模糊，我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这一年多来，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提出见面的请求，但每次都被长生巧妙地回避。他说工作太忙，说状态不好，说还没准备好...我理解他的顾虑，但心底那份想要见到他的渴望却从未消失。

手机再次震动时，我的手心已经沁出细汗。我深吸一口气，慢慢翻转手机——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我的呼吸为之一滞。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屏幕上的那个"好"字依然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没有任何修饰，却重若千钧。

"真的？你答应了？"我打字的手指微微发抖，生怕下一秒就会收到"发错了"之类的撤回消息。

"嗯。"长生回道，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过可能要提前确认排班。"

这个小小的让步让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年多来，我们聊过无数个日夜，却始终隔着屏幕。而现在，这个承诺终于要变成现实。我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人都漂浮起来，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无比悦耳。

"我们可以去青岛！"我飞快地打字，生怕他改变主意，"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民宿，就在石老人海水浴场旁边，推开窗就能看到海。早上可以看日出，晚上能听着海浪声入睡..."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将脑海中构想了无数次的画面一一倾泻而出。那些独自躺在床上幻想的场景，那些对着手机傻笑的夜晚，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期待，此刻全都化作屏幕上跳跃的文字。

"栈桥附近有家开了三十年的海鲜大排档，老板每天凌晨去码头进货，螃蟹和虾虎都是最新鲜的..."

"嗯。"

"八大关的落叶特别美，十月初正好是银杏变黄的时候，我们可以租辆自行车慢慢逛..."

"好。"

"还有一家很特别的猫咖，店主收养了很多流浪猫，每只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不太会跟猫相处。"

"没关系，它们很温顺的。"我几乎是立刻回复，"有只橘猫特别亲人，一定会喜欢你。它总是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晒太阳，让我想起你..."

发完这句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对着手机傻笑。抬头时，发现池总监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工位前。

"程既明，"她敲了敲我的桌子，眉间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方案改完了吗？"

"马上就好！"我慌忙放下手机，脸颊发烫。池总监挑了挑眉，目光在我和手机之间扫视了一圈，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青岛的海风是什么味道？长生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该说些什么？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让屏幕上的文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凌晨一点，我终于关上电脑。走出公司大楼时，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我给长生发了条语音："刚下班，你那边怎么样？"声音里的雀跃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

他的回复很快："便利店刚交班。"

我突然想象他站在收银台后的样子——瘦削的身影，苍白的皮肤，或许正揉着发酸的肩膀。这个画面让我的心揪了一下。这一年多来，我无数次想象过长生的模样，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面容。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个在深夜给予我温暖的人。

"国庆节前记得确认排班。"我边走边打字，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我已经开始做攻略了。我们可以第一天去海边，第二天逛老城区，第三天..."

"好。"长生回道，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其实...有点期待。"

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停下脚步。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这一刻，我无比确信——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这个在深夜给予我温暖的人。

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查攻略。青岛的海滩、美食、景点...每一个细节都要完美。我甚至找到了几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标记在地图上——以防长生的"老毛病"突然发作。我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注意事项：要带肠胃药（长生胃不好）、要准备薄外套（海边晚上凉）、要找安静些的餐厅（长生不喜欢嘈杂）...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整晚没睡。但疲惫感被一种奇异的兴奋取代，就像即将开启一场期待已久的旅行。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三个月后的场景——

我们会在地铁站见面吗？还是约在某个显眼的地标？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像老朋友一样自然地打招呼，还是拘谨地微笑？他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会像我想象中那样清瘦吗？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唯一确定的是，当我终于见到长生时，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的眼睛——那双在深夜给予我力量的眼睛，在阳光下会是什么样子？是深邃如海，还是温柔似水？这个念头让我胸口发烫，仿佛有无数蝴蝶在心脏里扑腾。

我拿起手机，发现长生又发来一条消息："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这样熟悉的关心，此刻却让我眼眶发热。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你也是。晚安，长生。"

"晚安，既明。"

看着屏幕上并排的两个名字，我突然意识到——这不再是一场虚拟的陪伴，而是一段即将开始的，真实的相遇。三个月后，我将不再只是对着手机屏幕想象他的样子，而是能真实地看到他的微笑，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或许能给他一个拥抱。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我闭上眼睛，任由睡意袭来，梦里全是海浪的声音和模糊却温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