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像一头饥饿巨兽的肠腔,在黑暗中一缩一放。
陆临被挤得肋骨吱呀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肉的味道。
忽然,有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脸——
那是一只从管壁缝隙伸出的手,指节泡得发胀,指甲剥落,露出灰白的甲床。
它用溃烂的食指轻点他尚未愈合的断指伤口:
哒、哒。
两声,停顿,再两声。
摩尔斯电码——【别动】。
下一秒,那只手猛然攥住他的衣领,像拖一袋垃圾般把他扯进横向岔路。
陆临重重摔在金属网栅上,震得耳膜嗡鸣。
幽蓝光束自下而上穿透网格,照亮下方——
一个倒置的球形深渊。
数百具尸体悬在空中,像被无形蛛丝吊起的木偶。
每一具尸体的太阳穴都拖着一条数据线,末端汇聚到中央控制台。
台面摆着一副再熟悉不过的棋盘,六只机械臂正同时落子,快得只剩残影。
“后台到了。”
声音从背后贴上来,带着潮湿的暖意。
陆临回头——
沈玄霜站在那里,穿着血迹斑斑的白大褂,领口却别着一枚崭新的银质听诊器。
他的右手齐腕而断,断口处接了一把骨钳,像某种畸形义肢。
文件被他夹在肘弯里,纸页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别紧张,我只是个清洁工。”
他用脚尖拨开脚边的碎骨与肉渣,像在踢一堆空易拉罐。
“专门回收……走丢的棋子。”
文件翻开。
从小学第一针疫苗到大学心理评估,所有病历排成一列,最后一页盖着猩红印章:
【认知污染等级:S】
沈玄霜用骨钳轻敲印章,像在敲一枚熟透的果实。
“你总是熬不过第七天。”
“上一次,你把鹿昭做成了活体棋盘;上上一次,你往自己脑壳里灌了水银,说要把‘幻觉’烫死。”
警报骤响。
编号7的尸体数据线爆出蓝白火花,像一串微型闪电。
沈玄霜叹了口气,把骨钳从手腕里拔出来,钳尖滴落淡黄色组织液。
“帮我按住它。”
他掀开网格,像掀开一张薄被,纵身跃下。
陆临跪在网格边缘,双手压住7号的肩膀。
尸体胸腔敞开,没有心脏,只有一座微型城市:
火柴盒大小的医院、蚂蚁大的医护人员、广场中央——
鹿昭被钉在十字架上,比例却与真人无异。
她的瞳孔正随着警报节奏收缩,像在无声求救。
“认知牢笼的实体化。”
沈玄霜的钳子捅进尸体眼眶,搅碎玻璃体,发出黏腻的噗嗤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你的特别大。”
尸体的喉咙里突然冒出一段录音,声音细小却清晰:
“救我出去……我在β-7舱……他们每天……”
话音戛然而止。
沈玄霜剪断数据线,录音机发出垂死般的尖锐忙音。
与此同时,7号僵直的手指猛地扣住陆临手腕,指甲在他皮肤上刻下一行血字:
【医生都是过去的你】
球形空间开始倾斜。
所有尸体齐刷刷晃动,像被同一根弦操控。
沈玄霜的大衣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后腰条形码——
与陆临断指里那枚金属芯片的编号逐位重合。
“时间到了。”
他把骨钳塞进陆临掌心,钳柄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今天的坏棋子……”
白布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鹿昭的眼皮被银丝缝起,太阳穴插着陆临惯用的手术刀。
刀柄缠着红线,末端系着一枚卒子。
控制台屏幕亮起血字:
【认知矫正进度:8/100】
【下一阶段:棋盘重置】
机械臂同时停止动作,
所有尸体在同一秒抬头,
对着陆临,
齐声低语——
“该你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