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重置

骨钳从陆临的指缝间滑落，像一截断骨坠地，在金属网格上砸出一串尖锐的回响。

鹿昭的尸体悬浮在半空，手术刀仍插在太阳穴里，刀锋映出冷白的光。陆临的指尖刚碰到刀柄，球形舱室猛地一震，所有尸体被同一条看不见的线扯动——三百颗头颅齐声扭转，三百双眼睛同时睁开。

“别拔！”

沈玄霜的警告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刀锋离体的瞬间，鹿昭的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裂成两半。没有脑浆，只有无数微型齿轮与发条喷涌而出，叮叮当当滚过控制台，其中一个齿轮弹进陆临掌心，银亮的齿缘刻着一行小字：

β-7-6

沈玄霜忽然低笑，声音像锈铁刮过玻璃：“恭喜，你捡到自己的编号了。”

血红的指令在屏幕上扭曲、重组：

【棋盘重置程序启动】

【清除当前棋子：囚徒6、囚徒7】

尸体们开始痉挛，背脊的数据线一根根脱落，化作银蛇扑向两人。陆临踉跄后退，鞋底碾过一枚仍在咔嗒作响的发条——每响一次，他断指的截面便窜过一阵钻心的痒，仿佛有钢针在骨髓里搅动。

“别看发条！”

沈玄霜猛地扯开白大褂，胸骨正中嵌着一枚同样的齿轮，齿槽里渗出暗红的血，“它在重录你的神经记忆——”

话音未落，一根数据线洞穿他的喉咙。血雾喷在控制台上，微型城市模型瞬间疯长：火柴盒医院伸出血管状的天桥，广场上的十字架裂开，鹿昭的脸从裂缝里浮出，嘴唇无声开合。

陆临抡起骨钳砸向屏幕。碎玻璃飞溅的间隙，监控画面一闪——

纯白房间，七岁的他被绑在牙科椅上。穿白大褂的人俯身，口罩滑落，露出沈玄霜年轻的脸。

“这是……”

“轮回的原点。”沈玄霜的声音从数据线里传来，像被切成碎片的电流，“每次重置……都会有一个新玩家……变成医生……”

他的右眼忽然弹出，滚到陆临脚边。玻璃体里映着最后一串字符：

控制台密码：囚徒编号倒序

数据线缠上脚踝的瞬间，陆临扑向键盘。指尖沾着沈玄霜的血，敲下：

7-β

舱室骤然静止。

三百具尸体同时抬起右臂，指向中央新出现的悬浮者——白大褂，碎口罩，胸口插着半把手术刀。陆临扯下口罩，看见自己的脸。

尸体的喉咙里卡着一只金属盒，和第一天那只一模一样。盒里躺着：

• 半片镜子（映出控制室全景，却空无一人）

• 染血的棋谱（第七页记录着“囚徒7：陆临——自刎”）

• 一张新照片（七个穿病号服的人，所有面孔都长着鹿昭的眼睛）

照片背面渗出新鲜的血字：

【认知矫正完成，开始植入新人格】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熟悉的抓挠声。白裙女孩的声音贴着金属壁爬来，轻得像一声叹息：

“陆医生，该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