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还没散尽,祁岁抚摸着自己颈侧上刚贴好的止血贴,指腹碾过那层薄薄的胶质,能摸到下面皮肤下微微凸起的血管——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插着针头,鲜红的血顺着透明的管子流进辞年手里的试管,像条被困住的小蛇。
“好了。”辞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冷感。
祁岁回头时,正看见他把最后一支装着血液的试管放进冷藏箱,指尖在箱壁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手术室里里没开灯,只有机械运行的嗡鸣和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辞年站在阴影里,侧脸的轮廓被月光切得很薄,眼窝陷下去一块,看过来的时候没什么温度,却精准地捕捉到祁岁舔了下唇角的动作。
“去把它抱过来。”辞年朝里间抬了抬下巴,语气不是命令,更像陈述一个既定步骤。
祁岁没应声,转身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里间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里混着点松木香气——是辞年特意喷的,说这样能让那小东西安分点。
白狐蜷缩在墙角的软垫上,听见动静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它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没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祁岁走过来。
祁岁弯腰,指尖刚碰到狐毛就被轻轻躲开了。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了点力,准确地扣住白狐前肢腋下的位置,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很轻,身体却在微微发抖,爪子试探性地搭上他的手腕,没伸指甲,像在撒娇,又像在确认。
祁岁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白狐,它的眼睛很漂亮,干净得近乎愚蠢。
他忽然想起刚才抽血时,辞年看着血液流动的眼神,和此刻这只狐狸的眼神有点像,又完全不像——辞年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走到外间时,辞年已经把冷藏箱打开了,里面的试管反射着冷光。
他抬头,视线从祁岁怀里的白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祁岁脸上。
“放桌上。”
祁岁依言把白狐放在冰凉的实验台上。小家伙立刻缩成一团,尾巴紧紧裹住身体。
祁岁的指尖还残留着狐毛的触感,柔软得有点不真实。他侧过身,看见辞年从工具箱里拿出注射器,针头在月光下闪了一下。
白狐的呜咽声大了点,却还是没动。祁岁忽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它的后颈,不是安抚,更像一种固定。他的指尖用力,能感觉到皮下骨骼的形状。
白狐安静了。
辞年调试着注射器,眼角的余光瞥见祁岁按住狐狸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没说话,只是将抽好血液的针头对准了狐狸颈侧的皮肤。
祁岁看着那点殷红慢慢被推注进去,白狐的身体猛地绷紧,又很快软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
“好了。”辞年拔出针头,用棉球按住针孔,像在谈论天气。
祁岁收回手,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好像想擦掉什么。他看了眼趴在桌上不动的白狐,又看了眼辞年,对方正把用过的注射器扔进医疗废物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接下来?”祁岁开口,声音有点干。
辞年合上冷藏箱,转过身靠在桌边,月光落在他一半的脸上,显得那半边脸格外白。“等。”他说,然后笑了一下,很淡。
祁岁没再问,只是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
他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忽然想起刚才白狐冰蓝色的眼睛,和辞年看着血液时,瞳孔里映出的那点红光。
没什么区别,他想。无论是血,是狐狸,还是他们两个,本质上都一样。
身后传来辞年低低的笑声,祁岁回头,看见他正用镊子夹起那块沾了血的棉球,对着光看。
“颜色不错,”辞年说,抬眼看向祁岁,眼神里有种奇异的亮,“你的血,好像特别适合它。”
祁岁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他知道,这不是夸奖,只是一个事实而已,就像他知道,接下来无论那只狐狸是活是死,他们都会平静地处理掉,就像处理掉用过的试管一样。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