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灯泡又滋啦响了一声，昏黄的光晕猛地暗下去大半，把祁岁刚摸到门把的手映得有些发白。他回头时，辞年正站在三级台阶之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几乎要漫过祁岁的脚背。
“我们不是下去找线索的吗？”辞年的声音很平，像楼道里积着的那层薄灰，轻轻一吹就能扬起细尘。他的目光掠过祁岁紧攥着门把的指节，那里因为用力，泛出和台阶边缘一样的青白色——那不是紧张，而是对突发状况打乱计划的烦躁。
祁岁喉结动了动，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原想扯句“天太黑了，明天再说”，可看见辞年那双在暗处依旧清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话纯属多余。
他松开手，转身往楼梯下走了两步，皮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怎么，你是赶着去投胎吗？"
辞年没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祁岁能听见身后人均匀的呼吸声，像石墩上那道稳稳的节拍。
刚才被风卷过的落叶积在楼道口，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祁岁加快脚步并非胆怯，而是嫌这声音扰人，眼角扫过老槐树时，只觉得枝桠的形态倒是适合做个不错的标本。
他想起奶奶的话，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老人的想象力未免太过贫乏。
“你奶奶捡到的木头人，红绳是什么材质的？”辞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祁岁脚下一顿，不是被吓到，而是在快速梳理信息关联。
“不知道。”祁岁的声音发紧是因为在集中精神回忆，“她说就是普通的棉线，磨得快断了。”
辞年突然蹲下身，手指避开墙壁下面的铁环拨开泥土，土腥气里的异样让他蹙眉：“这土是新翻的。”
祁岁的心沉了一下，纯粹是对线索变动的警惕。上午过来时明明还是硬土，他蹲下去想触碰，被辞年按住手背。
“别碰。”辞年的指尖冰凉，带着对未知物质的谨慎，“这土腥里混着点别的味。”
祁岁僵住了，注意力全在“别的味”上，手里木片的纹路在他看来不过是拙劣的手工痕迹。“什么味？”
“铁锈味。”辞年摸向青石板边缘，发现缝隙和凹槽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猎人发现踪迹的锐利，“跟你太爷爷说的槐树皮味道，像吗？”
风卷着碎叶扑来，祁岁看见槐树干的异样，心里盘算的是这现象是否与案件直接相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线索串联起来时引起的兴奋震颤：“像。我太爷爷说，那味道像是血干了之后，再泡进槐木汁里的味。”
辞年敲了敲青石板，听到沉闷回响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在凹槽里摸到粉末和木头边角，说出“年祈”二字，像抛出一个关键棋子。
祁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更多的是惊讶于辞年的信息获取速度。
他掏出木片，看清“年”字时，指尖的颤抖源于对线索闭环的激动。
“太爷爷的日记里说……”祁岁语速加快，分析着木头人与元祈的关联，胸口的起伏是思维高速运转的外显。
“是用年祈的骨头刻的。”辞年打断他，抓住铁环猛地拉起，动作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真相的迫切。
青石板掀开，浓烈气味涌来，祁岁皱眉，他们又回到了院子里。
辞年捡起地上带布片的骨头，研究着绣纹时，眼神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谜题。
“我们确实是来查线索的。”辞年把布片放进证物袋，语气里有种任务推进的满足，“查七十年前那个被老槐树‘记’住的孩子……”
祁岁把木片放在骨头旁，看着藤条缠绕，只觉得这是种颇具象征意义的巧合。
风停树静，祁岁回头看青石板，关注的是现场是否处理妥当，而非那些超自然现象。
“走吧。”辞年拉他时，指尖的冰凉里带着计划完成的笃定。
楼道灯亮，祁岁摸了摸空口袋，心里回味的是这场线索搜寻的完整度，像完成了一场精彩的逻辑推演。
那道刻着眼睛的木片，仿佛化作了推理链条上最后一块拼图，在他冷静的思维里，稳稳落了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