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怕银。”祁岁立刻从辞年手里拿过那枚银钉，朝着影子扔过去。银钉穿过影子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影子像是被点燃的纸一样蜷缩起来。
辞年趁机冲到门边，用身体顶住门板。他的手臂肌肉紧绷，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搬运一件沉重的家具：“它是老太太的执念形成的。她死前一直在后悔没早点用银钉杀死丈夫，所以执念具象化成了这个样子。”
祁岁看着地上逐渐消散的影子，突然想起自己杀死父母后，平静地清理现场时的样子。
他甚至记得用消毒水擦拭地毯时，泡沫泛起的颜色。这种对“后果”的冷漠，和辞年此刻的镇定如出一辙。
“所以我们分裂的原因，是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杀了他们？”他问，语气里带着一种解开谜题的轻松。
辞年转过头，额角的汗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更像是你的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他走到祁岁面前，抬手抚过他右臂的疤痕，指尖的凉意让祁岁想起地下室的解剖台，“反社会人格者很难产生愧疚，但会产生‘混乱’。当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打破了自己建立的‘实验秩序’时，潜意识就会分裂出一个‘执行者’来收拾残局——也就是我。”
祁岁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清晰的记忆：父母死后，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满地的血，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失控”。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实验被打断的愤怒。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让我来。”那个声音和辞年的声音一模一样。
“所以地下室是你清理的？地毯下的血渍是你掩盖的？”
“是我们。”辞年纠正道，指尖滑到祁岁的手腕，轻轻按住那里的动脉，“你负责创造‘实验’，我负责处理‘废料’。就像现在，你负责解开谜题，我负责挡住麻烦。”他的拇指摩挲着祁岁手腕内侧的疤痕，那里的皮肤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烫，“我们是共生体，缺一不可。”
门板的撞击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猛烈。祁岁能感觉到门板在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撞碎。
但他此刻却异常平静，甚至开始分析撞击的频率——三快两慢，像是某种求救信号，和老太太生前说的“三楼信号”节奏一致。
“是张婶。”他突然说，“她被思惠困在楼梯间了，在用花盆发出信号。”
辞年的眼神亮了一下，像是找到了新的解谜线索：“思惠在模仿老太太杀夫的场景。红色窗帘，致幻剂，还有这扇被锁住的门——她想让302的男人变成第二个‘丈夫’。”他走到窗户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对着玻璃边缘用力一撬，“而我们，是她计划外的‘变量’。”
玻璃裂开一道缝隙，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楼下隐约的争吵声。祁岁凑近缝隙往下看，看见思惠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对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说话，那人影的手里……握着一把拖把，正是张婶常用的那把。
“她在给张婶喂饼干。”祁岁的声音里没有波澜，甚至注意到思惠递饼干时，指甲缝里沾着的泥土和三楼窗台的泥土颜色一致。
辞年将匕首收回口袋，转身时，目光落在祁岁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审视：“反社会人格者最擅长伪装。
思惠的‘胆小’和你的‘脆弱’，本质上都是保护色。”他走到祁岁面前，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再次重叠，“但我们比她更高级——我们懂得合作。”
门板在这时发出一声脆响，终于被撞开了一道更大的缝。红色的影子从缝里涌进来，这次的形状更清晰，能看出是个穿着红色绒布衣服的老太太，手里的空花盆边缘沾着新鲜的血。
“看来它不想让我们离开。”祁岁从口袋里掏出拆信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的心跳平稳，甚至有种即将开始“实验”的兴奋。
辞年也拿出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那就让它看看，分裂后的我们，比原来更‘完整’。”
两人背靠背站在房间中央，面对涌进来的红色影子，动作默契得像是演练过千百次。
祁岁负责用银钉牵制影子的移动，辞年则用匕首切割影子的边缘，分工明确，冷静得像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实验样本。
白狐在角落看着他们，琥珀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近乎了然的平静。或许它早就知道，这两个看似不同的人，骨子里流着同一种漠视一切的血。
影子在银钉和匕首的双重攻击下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通风口。门板上的撞击声也随之停止，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祁岁收起拆信刀，看了眼手腕上的疤痕。刚才的混乱中，疤痕被不小心蹭破了，渗出的血珠滴在地板上，和墙上的血渍融为一体。
他没有在意，只是用指尖沾了一点血，放在鼻尖轻嗅——铁锈味里，似乎还混着地下室那种墨绿色晶体的气息。
“该去二楼找思惠了。”辞年擦掉匕首上的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接下来的实验步骤，“她手里的致幻剂，或许能解释老太太花盆里的血痂是谁的。”
祁岁点头，目光落在衣柜里那株枯萎的仙人掌上。根部的泥土里，除了银钉，似乎还埋着别的东西，形状像是一小片布料。他走过去，用手指拨开泥土，拿出的……是半片灰色毛衣的碎片，领口处别着的校徽，和地下室那具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失败品的碎片。”辞年走到他身边，看了眼那片布料，“看来老太太也发现了地下室的秘密。”
祁岁将布料放进密封袋，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收集实验样本。他突然想起辞年说过的话——“我们是共生体”。或许从他第一次拿起解剖刀时，辞年就已经存在了，只是藏在他意识的缝隙里，像这栋楼的霉味，平时看不见，却从未离开过。
“走吧。”他站起身，率先走向门口，“让思惠看看，两个反社会人格者联手，能有多麻烦。”
辞年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节奏一致，像是一个人的双脚在移动。
楼梯口的黑暗依旧深邃，黑暗里不止有危险，还有另一个“自己”。
三楼的窗帘在风里轻轻晃动，这次没有动三下，只是安静地飘着，像在目送两个分裂的灵魂，走向下一个需要共同破解的谜题。
而那面老式穿衣镜里，祁岁和辞年的影像终于完全重叠，映出一张模糊却完整的脸——那是十七岁的祁岁，手里握着染血的拆信刀，眼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走廊的灯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霉味混着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
祁岁被辞年拽着往302退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红色的布料下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的……是那只空了的仙人掌花盆。
“砰——”
302的门被辞年反手锁死。房间里的消毒水味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气息，但祁岁能听见门板被撞击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是有人在用花盆边缘敲打。
“它是谁？”祁岁靠在门板上。
辞年走到窗边，试图推开窗户，却发现玻璃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可能是老太太，也可能是被思惠处理掉的人。这栋楼里，‘不该存在’的东西会以各种形式出现。”他顿了顿，转身看向祁岁时，眼神里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包括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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