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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槐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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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岁脸上的笑容突然碎了,像被踩碎的玻璃碴子溅在眼底。他盯着林墨手里的手术刀,刀身映出自己瞳孔里的冷光——那光里没有惊讶,只有被触碰逆鳞的暴戾。

“解剖台?”祁岁的指尖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地板上却没散开,反而像活物似的往林墨脚边爬,“你见过的是‘岁怨’造的幻境,还是你自己的妄想?”

林墨的刀尖抖得更厉害,虎口的疤痕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刀。“地下室的灯是绿色的,解剖台锈得发臭,你父亲的白大褂搭在铁架上,袖口沾着没擦干净的血——”他喘着粗气,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就站在解剖台边,手里捏着半块发霉的蛋糕,奶油上嵌着的东西……是颗心脏,还在跳。”

辞年突然嗤笑一声,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刮起地板上的槐木刺。“他连你父亲的样子都编不出来,祁岁。”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冷感,“‘岁怨’只会模仿它见过的东西,你父母到死都不知道槐木里封着什么,更别提解剖台了。”

祁岁的呼吸顿了顿。父亲的白大褂确实常沾血,但那是给牲畜缝合留下的兽医痕迹;地下室的灯是黄色的,挂着个掉漆的灯罩,他小时候常躲在那里拆机械零件;至于蛋糕……十七岁生日那天,母亲烤的奶油蛋糕确实放在地下室,后来发霉扔掉了,和心脏没有半点关系。

“‘岁怨’在骗你。”祁岁慢慢站直,眼底的冰碴子开始融化,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它知道反社会人格最擅长脑补,就把你见过的碎片拼起来,让你以为自己窥见了真相。”

他忽然抬手,指尖精准地敲在林墨握刀的手腕上。手术刀“哐当”落地,林墨疼得闷哼,却看见自己的血顺着伤口往上涌,在祁岁手背上凝成一朵暗红色的花——和老槐树的花一模一样,却比林墨虎口的疤痕鲜活百倍。

“你看。”祁岁晃了晃手,那朵血花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像有生命,“它认主。我父亲当年把‘岁怨’封进槐木时,用的是我的血当锁,十七岁那年我自己撬了锁,它流的每一滴血,都带着我的体温。”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三个月前,精神病院围墙外的老槐树开花,花瓣落在手背上时也是这种灼烧感,只是那朵花钻进皮肤后就变成了死疤,不像祁岁手背上的这样,鲜活得像在呼吸。

“你父母不知道?”林墨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养着个藏着‘岁怨’的槐木,睡在装着锁魂血的儿子隔壁,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槐木是爷爷传下来的古董。”祁岁弯腰捡起手术刀,用袖口擦了擦刀身的血迹,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父亲以为我拆机械零件是青春期叛逆,母亲总把地下室的霉味归罪于潮湿,他们到死都觉得我是个普通的、有点孤僻的儿子。”

他忽然偏头,对着空气说了句:“对吧,辞年?”

辞年靠在门框上,匕首正削着一根槐木刺,削得极细,像根针。“你母亲给你织的毛衣,总在袖口留一截线头,说怕你拆零件时刮破手。”他头也没抬,“你父亲临终前还在念叨,说早知道你喜欢机械,该送你去学汽修,不该逼你考医学院。”

祁岁的指尖猛地收紧,手术刀在掌心硌出红痕。他想起母亲的毛线团总滚到地下室门口,父亲的工具箱里永远多备着一套最小号的螺丝刀——那些被他当作虚伪关怀的细节,此刻被辞年剖开,露出底下藏着的、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们不知道最好。”祁岁的声音冷下来,把手术刀扔在茶几上,“知道了只会像捏着烫手山芋,要么把我送去精神病院,要么把槐木烧了,谁都讨不到好。”

林深和林浅突然同时站起来,手里的槐木刺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们的眼睛已经变成深灰色,像两潭积着墨的水,死死盯着祁岁手背上的血花。

“‘岁怨’在催他们。”辞年终于抬头,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它需要更干净的容器,林墨的反社会人格带着共情残留,不够‘纯’。”

林墨的脸瞬间白了。他想起精神病院的诊断报告:“反社会人格障碍伴共情能力异常波动”——他能精准捕捉别人的情绪弱点,却毫无波动地利用这些弱点,像玩一场猎杀游戏。原来这种“异常”,竟成了“岁怨”嫌弃的理由。

“所以你找了孩子。”祁岁看向墙角的箱子,箱子上的“市精神病院”标签被什么东西啃出了齿痕,“五岁的孩子,刚杀了父母,灵魂还沾着血,反社会人格的种子刚发芽,最适合‘岁怨’当培养基。”

林深突然尖叫一声,抓起地上的手术刀就往林墨身上扑。林墨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被男孩咬住手腕,尖牙直接嵌进肉里,嚼得“咯吱”响,像在啃骨头。

林浅没动,只是蹲在地上,用槐木刺在地板上画圈。圈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慢慢汇成一张脸——是林墨父母的脸,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张着,像是在无声尖叫。

“他们杀父母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槐木刺。”祁岁蹲下来,看着那幅用黏液画的画,“从后院老槐树上折的,趁父母睡着时,一根根扎进喉咙。福利院的档案写‘父母双亡’,却没写死因是‘被子女谋杀’,林墨,是你改的档案吧?”

林墨疼得冷汗直流,林深还在啃他的手腕,血腥味混着杏仁味涌进鼻腔,让他突然想起精神病院围墙外的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也是这个味道。“我需要他们当容器……”他喘着气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岁怨’在我身体里烧得太疼,我需要找东西装它,孩子的灵魂够空,够软,能……”

“能让你继续控制它。”辞年打断他,匕首精准地插进林深和林墨之间的地板,刀刃离男孩的脸只有半寸,“你不是想摆脱‘岁怨’,是想找个傀儡,让‘岁怨’替你杀人,替你完成那些你在精神病院里不敢做的事。”

林深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脸上沾着林墨的血,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恐惧,只有一种被戳穿心思的恼怒。他突然松开嘴,抓起地上的匕首,转身就往辞年身上刺——动作快得不像五岁孩子,带着一种经过反复练习的狠劲。

辞年侧身避开,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男孩的骨头细得像槐树枝,却硬得惊人,捏上去能感觉到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槐树根须在生长。

“载体开始变形了。”辞年捏着林深的手腕晃了晃,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肯哭,“‘岁怨’在重塑他们的骨血,把他们变成适合自己生存的样子。”

祁岁突然抓住林浅的手,她正用槐木刺往自己掌心扎,刺得很深,血珠渗出来就被掌心的皮肤吸进去,留下一个个细小的血洞。“别扎了。”祁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岁怨’喜欢主动流血的灵魂,你越疼,它长得越快。”

林浅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贪婪覆盖。她甩开祁岁的手,扎得更狠了,血洞开始往外冒黑气,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你看,他们喜欢疼。”祁岁笑了,指腹蹭过林浅掌心的血洞,那里的黑气在他触碰下发出“滋滋”声,“反社会人格的孩子,痛感神经异于常人,疼对他们来说不是惩罚,是奖励,是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林墨的手腕已经被啃得露出骨头,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盯着那两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痴迷。“他们会成为最好的容器……”他喃喃道,“比我好,比任何人都好,‘岁怨’会喜欢他们的,会……”

“会把你当成养料。”祁岁站起身,踢了踢墙角的箱子,箱子“哐当”一声翻倒,里面的病历散落出来,最上面一张写着“林墨,多次试图教唆病友自残,被诊断为具有高度危险性”。

病历上还粘着几根槐木刺,刺尖沾着暗红色的干血,和林深林浅后院老槐树上的刺一模一样。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辞年松开林深的手腕,男孩立刻扑回林墨身边,继续啃他的手臂,像在执行某种仪式,“你想让‘岁怨’在他们身体里长到足够强,然后吞噬他们的意识,再回来吞噬你,让你和‘岁怨’彻底融为一体,变成怪物。”

林墨突然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怪物有什么不好?”他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林深啃得露出白骨,白骨上已经蒙上一层暗红色,像被“岁怨”的血浸透了,“当人太累了,当怪物多好,想杀谁就杀谁,不用藏,不用装,不用对着那些假惺惺的心理医生笑。”

他忽然用力推开林深,抓过地上的手术刀,狠狠扎进自己的胸口。

“你干什么?”祁岁皱眉,想去阻止,却被辞年拉住。

“让他扎。”辞年的声音很淡,“‘岁怨’在他身体里待了三个月,早就和他的心脏长在一起了,他想把心脏挖出来,给孩子们当‘见面礼’。”

果然,林墨的手在胸口里摸索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片刻后,他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暗红色的,表面缠着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正从林深和林浅的胸口钻出来,像在呼应。

“你看,它认他们……”林墨举起那颗心脏,笑容诡异,“红绳连起来了,他们是天生的……”

话没说完,林深突然扑上去,一口咬住那颗心脏。林浅也扑了上来,两个孩子像抢玩具似的撕扯着,黑色的血溅得满地都是,溅在他们脸上,像涂了层油彩。

林墨看着他们分食自己的心脏,身体慢慢软下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他的胸口没有血,只有一个空洞,空洞里渗出的黑气慢慢缠住两个孩子的脚踝,像在完成最后的交接。

“‘岁怨’的仪式。”辞年看着林墨的身体变成一缕青烟,被地板上的血洞吸了进去,“献祭者自愿献出心脏,容器才能彻底接纳‘岁怨’。”

祁岁蹲下来,看着那两个孩子把心脏啃得只剩一点残渣。林深的手腕上,刚才被辞年捏出的红痕正在变黑,像槐树根须爬过的痕迹;林浅的掌心,血洞已经闭合,只留下几个黑色的小点,像嵌在皮肤里的槐木刺。

“他们安静了。”祁岁笑了笑,指尖碰了碰林深的脸颊,男孩没躲,只是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盯着他,像在评估新的猎物,“‘岁怨’在他们身体里扎根了,比在林墨身体里稳得多。”

辞年的匕首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刮起那些黑色的血渍。血渍在刀刃上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杏仁味,和祁岁十七岁那年,偷偷烧掉母亲织的毛衣时闻到的味道很像——那时他以为是毛线烧焦了,现在才知道,那是藏在他骨血里的“岁怨”在回应。

“你父母的坟前,也种着老槐树。”辞年突然说,声音很轻,“去年清明我去过,树长得很粗,树干上刻着你的名字,刻痕里渗着黑血。”

祁岁的动作顿了顿。他没去过父母的坟,他们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葬身之处离槐木存放的地下室最近,骨灰里混着没烧透的槐木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普通的火灾,现在才明白,是“岁怨”破封时的力量失控,把那对不知情的父母卷了进来。

“‘岁怨’在替你记着他们。”辞年看着他的眼睛,“它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替你在乎,替你在槐树上刻名字,替你……保留着那点你不肯承认的念想。”

祁岁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筒子楼里回荡,撞在墙上发出嗡嗡的回响。“念想?”他抓起一把地上的槐木刺,狠狠攥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在林深和林浅的脚边,“我只记得母亲织的毛衣扎得慌,父亲的螺丝刀总拧不对方向,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养的不是儿子,是个藏着‘岁怨’的怪物。”

林深和林浅突然同时站起来,对着祁岁伸出手。他们的掌心朝上,刚才啃心脏时沾的黑血正在慢慢凝聚,最后凝成两颗小小的、暗红色的珠子,像用槐木心磨成的。

“他们在献祭品。”辞年挑眉,“‘岁怨’认主了。”

祁岁接过那两颗珠子,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烧感。他想起十七岁那年,从槐木里流出来的第一滴“岁怨”的血,也是这样烫,这样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明天给他们烤蛋糕。”祁岁把珠子塞进兜里,站起身,“加槐木心磨的粉,再加……”他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笑了,“加新鲜的‘养料’。”

林深和林浅的眼睛亮了亮,深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期待,像两只听到开饭铃的小兽。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了颜色,变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透过天窗照进来,在地板上的血迹里映出无数扭曲的人影——那是“岁怨”的意识体,正在为新的容器欢呼。

筒子楼的滴水声又变了,这次像无数只指甲在抓挠铁皮,从026的地板下传来,顺着楼梯往上爬,爬向037,爬向每一个藏着秘密的角落。

辞年看着祁岁带着那两个孩子往门口走,男孩抓着祁岁的衣角,女孩攥着他的手指,三个身影在暗红色的月光里,像一幅扭曲的全家福。

“别玩脱了。”辞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反社会的孩子和‘岁怨’凑在一起,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祁岁回头笑了笑,林深和林浅也跟着笑,三个笑容里都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游戏”的兴奋。

“危险才好玩,不是吗?”祁岁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烟,“就像十七岁那年,我打开槐木盒的时候,早就知道会烧了房子,烧了父母,可我还是想看看,‘岁怨’到底能把这个世界搅得多乱。”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把辞年和满室的血腥味关在里面。

辞年低头看着地板上那些还在燃烧的黑血,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快得像错觉。他弯腰捡起一片燃烧的血渍,血渍在他掌心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是祁岁十七岁的样子,站在火光里,手里捏着半块发霉的蛋糕,脸上带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笑容。

“是啊,危险才好玩。”辞年轻声说,把那片血渍捏碎在掌心,“不然这筒子楼,也太安静了。”

门外传来祁岁和孩子们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和筒子楼的滴水声、抓挠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正在谱写的、关于毁灭与共生的曲子。

而曲子的注脚,藏在每一道墙缝的血痕里,藏在每一根槐木刺的尖端上,藏在祁岁和辞年那双同样没有温度的眼睛深处——他们都是“岁怨”的同类,是反社会人格的共生体,在这栋吃人的筒子楼里,等待着下一场更盛大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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