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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037

楼影集

筒子楼的楼梯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若有似无的杏仁香。祁岁牵着林深和林浅的手走在前面,两个孩子的脚步很轻,鞋底蹭过积灰的台阶时,像猫爪刮过砂纸。

    

    辞年跟在后面,匕首在指尖转得飞快,偶尔碰到墙壁上突出的钢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看着祁岁的背影,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衬衫,后颈的脊椎骨像串凸起的珠子,被月光照得泛着冷光。

    

    “037的锁是坏的。”辞年忽然开口,声音撞在楼梯间的水泥墙上,弹回来时带着回音,“上次我来的时候,地上还有血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拖出来的。”

    

    祁岁脚步没停,林深却突然回头,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是林墨的吗?”男孩的声音还带着奶气,问的话却像淬了冰,“他说过,不听话的人要被抽血的。”

    

    “不是他的。”祁岁低头看了眼男孩,指尖摸了摸他头发里藏着的槐木刺,“是三年前住在这里的女人,她总喜欢半夜唱歌,吵得‘岁怨’睡不着。”

    

    林浅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格外刺耳。“我们也会唱歌。”她晃了晃攥着祁岁手指的手,掌心的黑点点在月光下蠕动,“唱给‘岁怨’听,它会给我们糖吃。”

    

    辞年嗤笑一声,匕首“噌”地插进楼梯扶手的裂缝里,惊得栖息在暗处的飞虫扑棱棱飞起。“你们的糖,是用住在楼下的老头的眼珠子做的吧?”他看着林浅,“刚才在026的时候,我看见你兜里揣着个玻璃罐,罐子里的东西还在动。”

    

    林浅的笑容僵了僵,飞快地把另一只手插进兜里,像是在护住什么宝贝。祁岁捏了捏她的掌心,那几个黑色的小点突然发烫,烫得女孩哆嗦了一下。

    

    “别吓孩子。”祁岁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他们刚成为‘岁怨’的容器,情绪太激动会让‘岁怨’失控。”

    

    “失控才好。”辞年拔出匕首,刀刃上沾着的木屑正在冒烟,“我倒想看看,这楼里的东西和‘岁怨’比起来,哪个更能闹腾。”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037的门果然虚掩着,门板上布满深褐色的抓痕,像被大型野兽啃过。祁岁推开门时,铁锈摩擦的声音尖锐得让人牙酸。

    

    屋里比想象中整洁,除了积灰的地板和蛛网密布的天花板,家具居然都摆得整整齐齐。靠墙的位置放着张铁架床,床单是洗得发黄的白色,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上面印着“市精神病院”的字样,和026墙角那个一模一样。

    

    “看来林墨早就为孩子们准备好了新家。”祁岁踢了踢脚边的纸箱,里面滚出几件小小的病号服,领口绣着模糊的编号,“他连换洗衣物都备齐了,倒像是个合格的‘养父’。”

    

    辞年走到窗边,推开积满污垢的玻璃窗。窗外的老槐树长得比三楼还高,枝桠像鬼爪似的拍打着玻璃,叶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他伸手折了根细枝,指尖刚碰到树皮,就有暗红色的汁液渗出来,顺着指缝往手腕爬。

    

    “这棵树和后院那棵是连着的。”辞年看着汁液在手腕上凝成细小的血管状纹路,“‘岁怨’的根须早就把整栋楼缠上了,这里的每块砖、每根钢筋里,都藏着它的血。”

    

    祁岁没理他,正蹲在地上翻纸箱。林深和林浅像两只小兽,在屋里跑来跑去,用槐木刺在墙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那些痕迹渗出血珠,很快连成一片,像幅不断扩张的地图。

    

    “找到了。”祁岁从最底下的纸箱里抽出一叠泛黄的纸,上面是用红墨水写的日记,字迹扭曲得像蚯蚓,“林墨的日记,他从进精神病院那天就开始记了。”

    

    辞年走过去,靠在墙上看他翻日记。祁岁的手指很白,骨节分明,翻纸页时指尖偶尔碰到红墨水的痕迹,那些痕迹就会像活过来似的收缩,变成细小的血珠。

    

    “他恨他的主治医生。”祁岁念着日记上的内容,声音没什么起伏,“说医生总用电流刺激他的太阳穴,逼他承认自己杀了父母。可他明明记得,是父母想把他绑在解剖台上,像宰猪一样剖开他的肚子,看看‘岁怨’长什么样。”

    

    林深突然停下动作,跑到祁岁身边,指着日记上的某段话。“这里写了挖眼睛的方法。”男孩的手指戳在“先用热水烫,再用冰锥撬”几个字上,眼睛亮晶晶的,“他说这样眼睛不会流血,能保持最漂亮的颜色。”

    

    辞年的目光落在林深的手腕上,那里的黑痕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像条正在游动的蛇。“林墨教你们的?”他问,匕首在掌心敲出规律的轻响。

    

    “他说等我们成为完美容器,就带我们去挖那个医生的眼睛。”林浅也跑了过来,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那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两颗浑浊的眼球,“这是我们练习用的,从流浪猫身上挖的,林墨说还不够好。”

    

    祁岁突然笑了,把日记扔回纸箱。“他到死都没分清,哪些是‘岁怨’灌给他的幻觉,哪些是他自己的妄想。”他站起身,走到铁架床边,伸手掀开床垫,床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小小的骷髅头,“这些都是他想杀的人,主治医生的名字被圈了十七次。”

    

    辞年走过去,指尖划过其中一个名字。那名字刻得特别深,边缘渗着黑血,像是刚刻上去的。“这个是半年前新来的护工,”他说,“听说总喜欢用针扎不老实的病人,上个月突然失踪了,警察在精神病院的化粪池里找到了她的头发。”

    

    “是林墨教唆病友干的。”祁岁摸着那个名字,指腹被黑血烫得微微发红,“日记里写了,他告诉那个病友,护工的心脏和猫的一样,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会变成蓝色。”

    

    林深和林浅听得入了迷,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像在想象那画面。祁岁低头看了他们一眼,忽然抓住林深的手腕,把他拽到床边。

    

    “想不想试试?”祁岁指着床板上一个没画骷髅头的名字,“这个是住在二楼的老太太,每天早上五点就开始剁肉馅,吵得人睡不着。她的眼睛是褐色的,泡在罐子里肯定比猫的好看。”

    

    林深的眼睛瞬间亮了,挣扎着想去拿墙角的槐木刺。辞年却突然抓住祁岁的肩膀,把他往后拽了半步。

    

    “别急。”辞年的指尖掐在祁岁后颈的脊椎骨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压迫感,“刚搬进来就杀人,会惊动楼里的东西。这栋楼的规矩是,新来的要先给‘原住民’上供。”

    

    祁岁挑眉,反手拍开他的手。“上供?”他笑了,“我以为你早就把这楼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了。上次在019,那个靠吸食影子活着的怪物,不就是被你切成块喂了老鼠吗?”

    

    “那是它不识趣,想抢我的东西。”辞年走到窗边,折下一根更粗的槐树枝,树枝断裂的地方喷出更多暗红色的汁液,“但楼下那个老头不一样,他在这里住了三十年,连‘岁怨’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哦?”祁岁来了兴趣,“什么样的老头,能让‘岁怨’都忌惮?”

    

    “他以前是殡仪馆的入殓师。”辞年把槐树枝扔在地上,树枝落地时发出“咚”的闷响,像有心脏在里面跳动,“专给死状凄惨的人化妆,据说能和尸体说话。他的眼睛在十年前就瞎了,但总能准确地摸到闯进他屋子的人的心口,一刀捅进去,血都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林浅突然打了个哆嗦,往祁岁身后缩了缩。“我怕……”她小声说,掌心的黑点点在发光,“刚才在楼梯间,我看见他站在二楼的拐角,手里拿着把剪刀,正剪自己的影子。”

    

    “别怕。”祁岁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沾到她头发里的槐木刺,“他不会伤害‘岁怨’的容器,反而会给我们送‘礼物’。每年槐花开的时候,他都会把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零件,偷偷放在037的门口。”

    

    他指了指门后的角落,那里果然堆着几个用黑布盖着的篮子,隐约能看到布下面露出的白骨。

    

    辞年嗤笑一声,走到篮子边,一把掀开黑布。里面是些零散的人体器官,被处理得很干净,用福尔马林泡着,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最上面放着颗心脏,比林墨掏出来的那颗小一些,颜色却更鲜艳,像浸过血的玛瑙。

    

    “看来他知道我们来了。”辞年用匕首戳了戳那颗心脏,心脏居然轻轻跳动了一下,“这是今天早上刚放的,还新鲜着呢。”

    

    祁岁走过去,拿起那颗心脏。心脏在他掌心温热,表面的血管像有生命似的蠕动,慢慢缠上他的手指,和他手背上那朵血花连在了一起。

    

    “‘岁怨’很喜欢。”祁岁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愉悦感,像小时候拆开新的机械零件时的兴奋,“看来这个老头,比林墨更懂怎么讨好它。”

    

    林深和林浅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心脏,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饿极了的野兽。祁岁把心脏递过去,两个孩子立刻抢起来,指甲划破了对方的脸也不在意,黑色的血混着红色的心脏汁液,滴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明天让他们去谢谢老头。”祁岁看着孩子们争抢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送份回礼,就用二楼老太太的眼睛吧,听说老头以前最喜欢给眼睛漂亮的人化妆。”

    

    辞年靠在墙上,看着祁岁的侧脸。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底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看不真切。

    

    “你好像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辞年突然说,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以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你连靠近护士都嫌烦,现在居然愿意带孩子玩。”

    

    “他们不一样。”祁岁的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林深正把一小块心脏喂给林浅,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他们和我一样,天生就知道怎么和‘岁怨’相处,不用教,不用逼,就像鱼知道怎么在水里呼吸。”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辞年,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就像我们一样,不是吗?别人都怕的东西,在我们眼里不过是玩具。”

    

    辞年的匕首停了下来,刀尖对着祁岁的方向。他看着祁岁眼底的光,那光里没有温度,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对毁灭与混乱的渴望,和他自己眼底的东西如出一辙。

    

    “确实不一样。”辞年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但玩玩具,总得有个规矩,不然很容易玩脱。”

    

    “规矩?”祁岁笑了,走到辞年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我们这种人,什么时候需要规矩了?”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辞年握着匕首的手腕。辞年的皮肤很凉,像埋在地下的槐木,祁岁的指尖碰到他手腕上那道旧疤时,疤突然发烫,烫得辞年微微皱眉。

    

    “你看,”祁岁的指尖停在那道疤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连你的疤都认我,还谈什么规矩?”

    

    辞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祁岁的眼睛在月光下是浅灰色的,像蒙着雾的冰面,冰层下却藏着滚烫的岩浆。他突然低头,吻住了祁岁的唇。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气息,像两个野兽在互相撕咬,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奇异的温柔。祁岁没躲,反而抬手搂住辞年的脖子,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摸到了藏在发丝间的槐木刺。

    

    林深和林浅停止了争抢,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孩子的脸上沾满了血,眼睛里却没有疑惑,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就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辞年的匕首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他的手掐着祁岁的腰,力道大得像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祁岁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岁怨”的气息,和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呼应着,像两团火焰在互相燃烧,却又不会灼伤彼此。

    

    “别闹了。”祁岁推开他,唇上沾着血,笑得格外妖冶,“孩子们还看着呢。”

    

    辞年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身上。林深和林浅正学着他们的样子,互相舔对方脸上的血,动作稚嫩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残忍。

    

    “看好他们。”辞年捡起地上的匕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我去趟地下室,把林墨没处理干净的东西收拾掉。”

    

    “小心点。”祁岁看着他走向门口,“地下室的‘东西’比楼上的更难缠,尤其是那个靠吸食记忆活着的影子,它最喜欢反社会人格的脑子,说味道最‘纯粹’。”

    

    辞年回头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兴奋。“正好,我也想尝尝它的味道。”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屋里只剩下祁岁和两个孩子。林深和林浅已经吃完了那颗心脏,正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地上的血画圈,圈里慢慢浮现出模糊的人脸,都是床板上那些刻着的名字。

    

    “明天我们去挖老太太的眼睛吧。”林深仰起脸,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像涂了层暗红色的面具,“我想知道泡在福尔马林里,会不会真的变成蓝色。”

    

    “还要割下她的舌头。”林浅补充道,声音软软的,“她总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割下来喂给流浪狗才好。”

    

    祁岁走到窗边,看着辞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院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摇晃,枝叶间渗出更多暗红色的汁液,像在哭泣,又像在欢呼。

    

    “好啊。”祁岁低头对孩子们笑了笑,眼底的光比月光更冷,“我们明天就去给楼下的老头,准备一份最‘漂亮’的礼物。”

    

    屋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和槐木的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床板上那些刻着的名字开始渗血,顺着地板的缝隙往下流,像在给楼下的“东西”发邀请函。

    

    037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能看到楼梯间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闪烁,像等待开饭的野兽。而这栋楼的新住户们,正带着他们的“岁怨”,准备好一场又一场盛大的“游戏”。

    

    祁岁靠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颗从林浅那里讨来的黑色珠子,那是“岁怨”凝结的精华。他能感觉到辞年在地下室的动静,感觉到他的匕首刺穿那些“东西”时,“岁怨”传来的愉悦感。

    

    就像十七岁那年,隐约记得,他和辞年在精神病院的禁闭室见面过。那时辞年刚用牙刷柄捅穿了一个病友的喉咙,而他正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拆着墙上的电线,准备给那个总电他太阳穴的医生一个“惊喜”。

    

    他们看着彼此,眼里没有惊讶,只有找到同类的兴奋。

    

    现在也是一样。

    

    祁岁笑了笑,把黑色珠子塞进嘴里,珠子在舌尖融化,带着熟悉的灼烧感,流进喉咙里,和身体里的“岁怨”融为一体。

    

    楼下传来辞年的笑声,带着一丝血腥味,像在回应他的想法。

    

    这栋楼,终于不会再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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