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号房的门彻底合上时，沉闷的撞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漾开一圈回音。
祁岁忽然停下脚步，指尖在蒙着薄灰的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笃、笃，节奏漫不经心得像在敲下午茶的杯沿，却让身后的辞年眉峰微挑。
“怎么？”辞年贴上来，温热的呼吸扫过祁岁的后颈，鼻尖几乎要蹭到他颈侧凸起的血管，“舍不得你的‘调味剂’？刚才不是还嫌她哭起来吵得慌？”
祁岁转过身，走廊顶灯的光恰好落在他眼底，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吻的热度，像两簇未熄的火星，却混着一丝冰碴似的嘲弄：“你没闻到吗？”他抬手指了指门缝，那里还卡着半片女孩掉落的裙摆，“那股廉价香水味，甜得发腻，和思惠梳妆台最底层抽屉里那瓶没开封的一模一样。”
辞年的眼神骤然沉了沉，像被墨汁染透的深潭。他刚才扼住那女孩细瘦喉咙时，确实闻到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当时只当是孩童身上的奶味混着劣质糖果的气息，此刻被祁岁点破，那甜腻里裹着的腐朽气突然清晰起来——分明和思惠倒在书房血泊里时，从她散开的发丝间飘出的味道如出一辙，甜得让人作呕。
“她藏得倒是深。”辞年低笑一声，舌尖慢悠悠舔过唇角的血迹，铁锈味混着那股甜香在舌尖炸开，“连眼泪都演得那么真，大颗大颗砸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差点骗过我。”
“骗不过我。”祁岁的指尖划过门板上那道细小的血指印，朱红的颜色在惨白的木门上格外刺眼。
那纤细的形状突然在他脑海里和另一幅画面重叠——思惠倒在波斯地毯上时，蜷曲的手指也是这般纤细，指甲缝里还嵌着阳台仙人掌盆里的褐土，沾着几根尖尖的刺。
“她刚才抓我衣角时，指甲刮过我袖口的料子，留下的划痕是斜着向上的。”他顿了顿，语气冷静得像在解剖台上分析样本，“小孩子的指关节没那么灵活，发力角度只会是向下的，除非她早就习惯了用成年人的方式绷紧指节。”
辞年忽然想起女孩膝盖上的伤口，纱布下渗出来的血渍形状规整，边缘过于整齐，不像是在楼梯上摔倒时蹭破的——那种伤口该是带着参差的皮肉翻卷，而不是像这样，像被锋利的刀片斜着划开后，又刻意用指甲抠出些毛边，伪装成磕碰的模样。
“所以她根本不是什么送上门的新点心。”他掌心的匕首转了个圈，银亮的刀身在灯光下划出弧线，寒光恰好映在走廊尽头蒙着白布的穿衣镜上，“她是思惠的执念残留，或者说，是思惠咽气前没玩够的把戏。”
“都不是。”祁岁迈开步子走向走廊尽头，黑色皮鞋踩在积灰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蛇在枯叶里穿行。
他在那面穿衣镜前站定，镜中的人影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那是刚才辞年咬出来的印记，还泛着新鲜的粉色。“她是思惠的‘秘密’本身。”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一圈圈模糊的水纹。
镜中的祁岁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的锁骨上划了一下，动作和现实中的祁岁分毫不差。
但下一秒，镜中人影的脸开始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流淌，最后凝成思惠临死前那张脸——嘴角咧到耳根，带着诡异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重复那句没说完的话。
祁岁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镜中那张鬼脸不过是幅劣质油画。
他侧头对身后的辞年说：“你还记得地下室那具尸体的后颈吗？被晾衣绳勒出的紫痕边缘，有圈很淡的淤青，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掐过。”
辞年当然记得。那淤青的形状很特别，五个细小的圆点围成半圈，像是有人在勒紧绳子的同时，用指甲深深嵌进对方后颈的皮肉里，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戾。“和老太太杀夫时的手法不同。”他把玩着匕首，刃尖在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老太太用晾衣绳是为了省力，她可没这闲心玩折磨人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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