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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新生

楼影集

在某个清晨

惠安推开筒子楼的铁门时,铁锈摩擦的吱呀声惊飞了墙根下的麻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楼道里,把积灰的楼梯台阶切成明暗两半,像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旧画。

她刚从祁岁给找的那间公寓回来——十三楼,朝南,窗台上能看见成片的梧桐树,干净得让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踏上这栋楼的三楼,鼻腔里钻进熟悉的霉味,混着隔壁张太家飘来的韭菜盒子焦糊气,惠安才莫名松了口气。她停在307门口,脚边的编织袋里露出半束向阳花,金黄色的花瓣被挤压得微微发蔫,却依旧固执地朝着有光的方向歪着头。

门没锁,虚掩着留了道缝。惠安推开门,最先撞进眼里的是满地的杂物——倒扣的搪瓷盆,断了腿的木椅,还有几本封面磨烂的旧书,书页被风掀起边角,哗啦啦地响,像谁在低声絮语。而在这片狼藉中央,窗台上蹲坐着一团雪白的影子。

是那只白狐。

惠安愣了愣。她以为这栋楼里的活物早就该散尽了,毕竟连楼下那只总偷腊肉的黑猫,上,也被发现吊死在晾衣绳上,舌头伸得老长,那是祁岁告诉他的。

可这只白狐却还在,皮毛在昏暗中亮得像团凝固的月光,听见动静也没受惊,只是缓缓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瞳孔竖成细缝,像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

“还在啊。”惠安蹲下身,把编织袋里的向阳花拿出来。花束用麻绳捆着,是她路过街角花店时买的,老板说这花好养活,给点阳光就疯长。她找了个没破底的玻璃杯,倒了半杯自来水,把花插进去,放在窗台离白狐不远的地方。

金黄色的花瓣和雪白的皮毛凑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和谐。惠安看着白狐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眼神——不是动物的警惕,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祁岁说,这楼快拆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他给我找的房子很好,有电梯,不用爬楼梯,也没有半夜吵架的邻居。”

白狐没动,只是尾巴尖轻轻扫了下窗台,带起一小撮灰。

惠安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一只狐狸说这些做什么。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目光却忽然被白狐的脖子吸引住了。那里挂着个小小的东西,银质的,被蓬松的毛发遮了大半,只露出两个字的轮廓。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只不知活了多久的生灵。白狐似乎并不抗拒,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是两个刻得极深的字:岁怨。

银链很细,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戴了很多年。“岁怨”两个字刻得张扬,笔画末端都带着点弯钩,像淬了毒的钩子,藏着股说不出的戾气。惠安的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银质,忽然想起祁岁后颈的那颗痣——她上次帮他整理衣领时看见的,小小的一颗,颜色深得发暗,像被人用墨点上去的。

“跟我走吧。”惠安站起身,试探着伸出手。她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只狐狸野得很,上次她想喂点火腿,被它用爪子拍得手背红了好几天。

可这次,白狐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竟真的跳下窗台,轻盈地落在她脚边。它没蹭她的裤腿,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尾巴垂在地上,像条拖曳的白绸带。

走出楼道时,阳光正好晃眼。惠安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眼角余光瞥见白狐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楼顶。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根锈迹斑斑的避雷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祁岁偶尔会站在十三楼的窗边,也是这样仰头看天,眼神空落落的,像在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别看了,走吧。”惠安拉了拉白狐脖子上的银链,很轻的力道。白狐顺从地跟着她迈开步子,爪子踩在水泥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新家时,夕阳正把客厅的地板染成暖橘色。惠安把向阳花从玻璃杯里拿出来,换了个青花笔筒插上,摆在茶几中央。白狐跳上沙发,蜷成一团,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尾巴尖偶尔扫过沙发套,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惠安煮了碗面条,卧了个荷包蛋,蛋黄流心的那种。她把碗端到茶几上时,白狐忽然抬起头,鼻子嗅了嗅。她挑了点面条,吹凉了递过去,白狐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来小口吃了。

“祁岁说,我小时候总抢他碗里的蛋。”惠安坐在地毯上,看着白狐吃东西的样子,忽然笑了,“他还说,有个人总在早上给他送粥,口袋里装着奶糖,糖纸亮晶晶的。”

白狐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耳朵微微竖了起来。

“我记不清了。”惠安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蛋,橙黄的浆液漫开来,像摊开的一小片晚霞,“医生说我是创伤后失忆,可祁岁说,记不清也好,省得累。”

她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白狐脖子上的“岁怨”吊坠,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两个字刻得太深,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永远锁在里面。惠安忽然想起祁岁后颈的痣,想起他偶尔看着窗外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你说,人是不是都有点藏起来的东西?”她问白狐,像是在问自己,“像祁岁藏着的那些旧照片,像辞年总在口袋里揣着的那把小刀,像我记不起来的那些事。”

白狐吃完了面条,舔了舔爪子,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忽然轻轻“嗷”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根羽毛落在心尖上。

惠安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皮毛柔软得像云,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以后就在这住吧。”她说,“祁岁会给你带最好的冻干,虽然你可能更喜欢喝祁岁的血。”

白狐没反抗,任由她摸着,尾巴尖在沙发上轻轻扫着,像在点头。

夜深时,惠安躺在床上,听见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悄悄拉开门,看见白狐站在茶几边,仰头看着那束向阳花。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花影叠在一起,像幅模糊的剪影。

它脖子上的“岁怨”吊坠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那两个字像是活了过来,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呼吸。惠安忽然想起祁岁说过的一句话,那天他喝醉了,靠在辞年怀里,声音很轻:“有些东西是会传承的,比如黑暗里的杀意,比如对‘素材’的偏执,比如……忘不掉的人。”

她关上门,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窗外的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讲故事。惠安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阁楼里的木箱,暗红色的花瓣,还有个模糊的身影,口袋里的奶糖纸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星星落在了掌心里。

客厅里的响动停了。惠安知道,白狐大概又蜷回沙发上了,脖子上的吊坠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早上,惠安被阳光晒醒时,看见白狐蹲在窗台上,正对着那束向阳花。金黄色的花瓣比昨天更精神了,朝着太阳的方向仰着头,像一群倔强的小太阳。

她煮了粥,盛了两碗,一碗自己喝,一碗放在茶几上,推到白狐面前。白狐低头舔了两口,忽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又看向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祁岁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辞年跟在他身后,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听说来了位新客人。”祁岁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袋,“给它带了点进口冻干。”

惠安愣住,随即,眼泪蓄满眼眶。

白狐看见他们,没躲,只是尾巴尖勾了勾沙发套,像是打了个招呼。

祁岁的目光落在它脖子上的“岁怨”吊坠上,眼神闪了闪,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白狐:“看来它跟你投缘。”

辞年走到茶几边,拿起那碗没怎么动的粥,用勺子舀了一口,温度刚好。他看着白狐,忽然低声说:“它以前总偷辞年的腊肉。”

祁岁笑了,踢了他一脚:“是你自己把腊肉挂太低。”

惠安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很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祁岁的侧脸,落在辞年捏着勺子的手指上,落在白狐雪白的皮毛上,落在那束向阳花上……一切都亮堂堂的,没有一点阴影。

白狐跳下沙发,走到祁岁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祁岁弯腰把它抱起来,白狐很乖地蜷在他怀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像只满足的猫。

“你看,它还是跟你亲。”惠安说。

祁岁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狐,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岁怨”吊坠,动作温柔得不像他。“毕竟是老相识了。”他轻声说,像是在说给白狐听,又像是在说给很多年前的某个人听。

辞年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白狐蹭乱的衣领,指尖划过他颈侧的皮肤,带着点烟草的凉意。“该走了,约了人看场地。”他说,目光落在祁岁脸上,眼底的温柔藏得很深,像沉在水底的石头。

祁岁点点头,把白狐放回沙发上。白狐立刻跳上茶几,蹲在向阳花旁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们出门,尾巴尖轻轻扫过青花笔筒,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门关上的瞬间,惠安忽然看见白狐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听见了什么遥远的声音。她走过去,看见它正用爪子轻轻拨弄着向阳花的花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阳光爬得更高了,照在“岁怨”吊坠上,那两个字忽然像是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颤动。惠安忽然想起祁岁说过的那个名字——思惠,像被风吹过的琴弦,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只白狐藏着多少故事,也不知道“岁怨”两个字里锁着什么过往。

但她觉得这样很好,有祁岁和辞年偶尔来坐坐,有白狐陪着,有向阳花每天朝着太阳生长,那些记不起来的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白狐忽然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轻轻“嗷”了一声。

惠安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春天。

…………………

来自作者的活:惠安和林晚都是“无罪人",可以说她们跟祁岁和辞年一样,是“共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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