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警局走廊里的骚动渐渐平息,却像有根无形的线,把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李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脸色比刚才更沉,他看了一眼并肩站在那里的祁岁和辞年,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疲惫,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苏砚死了。”李队的声音像被雨水泡过,又冷又硬,“在看守所的房梁上,用自己的腰带。”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捏紧了拳头,“你们就一点都不意外?”
辞年笑了笑,伸手理了理祁岁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有什么好意外的?”他抬眼看向李队,眼底的笑意凉得刺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不过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把那些肮脏事都抖出来,最后再用死来谢幕,多完美的剧本。”
祁岁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墙面粗糙的纹理,那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他只是怕了。”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怕我们把他藏在向阳花田里的东西,一样样挖出来。”
李队的呼吸猛地一滞。苏砚的案子里,始终有个没解开的谜——除了苏思琪的部分尸骨,还有其他受害者的痕迹没找到。他一直怀疑苏砚把那些证据藏在了什么地方,却没想到会从祁岁嘴里听到“向阳花田”这四个字。
“你们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李队上前一步,逼近两人,“老太太一家的案子,苏思琪的死,还有筒子楼里那些人的事……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祁岁抬眼,看向李队。灯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知道又怎么样?”他轻轻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残忍,“李队,你当年跟着你师父去现场的时候,就没闻到阁楼里的血腥味吗?比客厅里的浓多了。”
李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记得,那天推开老太太家的门,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客厅里的惨状吸引了,根本没注意到阁楼的方向。后来案子定性为入室抢劫,他也就没再深究……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忽略,简直像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你什么意思?”李队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什么意思。”辞年伸手,把祁岁揽进怀里,挡住了李队的视线,“只是觉得,有些人总喜欢选择性失明,以为看不见,那些脏东西就不存在了。”他低头,下巴抵在祁岁的发顶,声音放得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就像你师父,当年明明看到了阁楼里的血画,却还是把案子压了下来,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提到师父,李队的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抓住辞年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你闭嘴!”他低吼道,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师父不是你能议论的!”
辞年没挣扎,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戳到痛处了?”他轻轻挣开李队的手,拍了拍被抓皱的衣服,“你师父当年把祁岁送进005房间,不就是想让他忘了那些事吗?可惜啊,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就像刻在骨头上的疤,就算结了痂,碰一下还是会痛。”
祁岁在辞年怀里动了动,抬起头,眼神清明地看向李队。“你师父的日记,你看过吗?”他忽然问,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李队心里,激起千层浪,“在他书房最下面的抽屉里,锁着的那个铁盒子里。”
李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师父去世的时候,他整理过遗物,确实看到过一个铁盒子,锁得很紧,他以为里面是些重要的文件,后来忙起来就忘了。现在被祁岁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盒子可能藏着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李队的声音有些发飘。
“因为我见过。”祁岁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回忆,“当年我在005房间醒来,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去过你师父的书房。那个盒子是打开的,我看到了里面的日记。”他顿了顿,看向李队,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你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比如,他为什么要帮我掩盖罪行,又为什么要让我忘了辞年。”
李队的心跳得飞快,他想说“想”,却又怕听到那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他师父在他心里,一直是正义和光明的象征,他不敢想象,师父的身上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辞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别紧张,李队。”他揉了揉祁岁的头发,动作亲昵,“有些秘密,还是自己发现比较有意思。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寻宝游戏,一步步找到答案,才够刺激。”
就在这时,一个警员匆匆跑过来,递给李队一份文件。“李队,这是苏砚的尸检报告,还有……在他牢房里找到的一张纸条。”
李队接过文件,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当看到尸检报告上的某个结论时,他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他又拿起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苏砚的血写的:“向阳花开了,该轮到你们了。”
李队猛地抬头,看向祁岁和辞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他终于明白,苏砚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祁岁和辞年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芒。
“看来,苏砚还留了后手。”辞年舔了舔唇角,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祁岁靠在辞年怀里,嘴角也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是啊,”他轻声说,“我们该去向阳花田看看了。”
雨还在下,冲刷着城市的罪恶与肮脏。祁岁和辞年被警员重新戴上手铐,但这一次,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期待的神情。
他们知道,向阳花田里藏着的,不仅是苏砚的秘密,还有他们被遗忘的过去,以及那些深埋在黑暗里的,彼此纠缠的宿命。
车子再次驶进雨幕,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依旧单调而沉闷,但这一次,后座的两人不再沉默。辞年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祁岁手背上的疤痕,祁岁则侧头靠在辞年的肩上,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温度。
“你说,向阳花田里会有什么?”祁岁轻声问。
辞年低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也许是我们小时候埋的玻璃弹珠,也许是老太太家的那把剪刀,谁知道呢?”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不过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一起挖出来。”
祁岁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盛开的向阳花,在雨中摇曳,像一片燃烧的火焰,而他和辞年,正一步步走进那片火焰里,彼此纠缠,彼此毁灭,也彼此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