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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画

楼影集

祁岁是被橘子糖的甜味弄醒的。

辞年正坐在床边剥糖纸,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他手背上投出细碎的光斑。白狐岁安蜷在枕头边,尾巴尖随着呼吸轻轻晃着,扫过祁岁的手腕,带来毛茸茸的痒意。

“醒了?”辞年把糖递过来,指尖蹭过他的唇角,“今天去公园。”

祁岁含着糖点头,舌尖抵着那颗圆滚滚的橘子糖,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像小时候偷偷藏在枕头下的糖块,总在最不安的时候渗出点暖意。他坐起身时,看见床头柜上摆着支新的画笔,笔杆是光滑的原木色,是辞年昨天从美术用品店买回来的。

“张阿姨说公园的郁金香开了。”辞年替他掀起床单,印着向日葵的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却依旧齐整,“去画下来。”

祁岁嗯了一声,低头穿鞋时,看见自己的裤脚沾着点颜料。是昨天画向日葵时蹭上的金黄,像不小心落在布料上的阳光。他忽然想起刚搬进小区那天,自己蹲在空房子里,指尖凉得发颤,而现在,连裤脚都沾着太阳的颜色。

公园里的郁金香确实开得热闹,红的黄的挤在一起,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祁岁坐在长椅上画画,辞年就坐在他旁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整条,不断,像根缠绕的线。岁安趴在脚边,偶尔抬起头看一眼来往的行人,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有个小孩跑过来,指着祁岁的画咿咿呀呀,小孩的妈妈连忙道歉,拉着孩子要走,却被祁岁叫住了。

“送你。”他把刚画好的郁金香递过去,画纸边缘还带着点没干透的颜料。

小孩接过画笑得露出豁牙,妈妈愣了愣,说了声谢谢,转身时却悄悄把画塞进了垃圾桶。祁岁看着那团被揉皱的色彩,忽然低头笑了笑,舌尖的橘子糖不知何时已经化完了。

“不好看?”辞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果肉脆生生的,带着点清甜味。

“好看。”祁岁咬了口苹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郁金香上,“是他们看不懂。”

辞年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祁岁忽然发现,辞年的指腹有层薄茧,是修自行车磨出来的,而自己的指尖沾着颜料,是画向日葵时染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痕迹,却在相触时格外和谐。

回去的路上,岁安忽然挣脱祁岁的怀抱,一瘸一拐地跑到前面,对着棵老杨树叫了两声。树下坐着个拾荒者,正啃着干硬的馒头,看见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点什么。

祁岁下意识往辞年身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鸟。辞年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走吧。”他拉着祁岁往前走,路过拾荒者时,把口袋里的面包递了过去。

拾荒者接过面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那两个交叠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岁安回头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替谁叹息。

晚上吃饭时,祁岁忽然说:“想回仓库看看。”

辞年正在洗碗,闻言动作顿了顿,水流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在池子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好。”

仓库还是老样子,墙角长着青苔,屋顶漏雨的地方结着深色的水渍。祁岁走到墙角,那里还留着他画的星星,只是被岁月磨得淡了,像快要熄灭的光点。他伸手摸了摸那些褪色的线条,忽然听见辞年在身后说:“画满了。”

祁岁回头,看见辞年正指着仓库的墙壁。不知何时,那些空白的地方都被画上了向日葵,密密麻麻的,从墙角一直蔓延到屋顶,像片金色的海洋。

“什么时候画的?”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指尖微微发颤。

“你睡着的时候。”辞年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像变魔术似的,“他们说,向日葵跟着太阳转。”

祁岁含着糖笑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忽然发现,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黑暗,如今都被向日葵填满了,连漏雨的屋顶都成了金色的海洋。

回去的路上,岁安在祁岁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祁岁低头看着白狐柔软的毛发,忽然想起刚遇见岁安时,它瘸着条腿,缩在仓库的角落,眼里满是警惕。而现在,它能在他怀里睡得安稳,连尾巴都放松地垂着。

“它好像不怕了。”祁岁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辞年说。

辞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他:“我们也不怕了。”

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照进来,在祁岁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忽然凑过去,吻了吻辞年的侧脸,像吻一片柔软的向日葵花瓣。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祁岁的画渐渐有了名气,有人专门来买他的向日葵,说看了让人觉得心里暖和。辞年把修车铺扩大了些,还雇了个学徒,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门口晒太阳,看祁岁画画。

张阿姨的月季开得越来越旺,隔三差五就剪几枝送来,插在祁岁画的花瓶里,红的粉的,和画里的向日葵相映成趣。“真好啊。”她总是这么说,看着他们的眼神像看自己的孙子。

祁岁依旧不喜欢热闹,却不再往辞年身后躲了。有人来买画时,他会安静地站在旁边,听辞年和人交谈,偶尔插一两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岁安就趴在脚边,偶尔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一眼来人,然后继续打盹。

有天晚上,祁岁半夜醒来,发现辞年不在身边。他走出卧室,看见辞年站在阳台上,月光落在他身上,把轮廓照得很清晰。

“睡不着?”祁岁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能听见沉稳的心跳声。

“在看星星。”辞年握住他的手,往天上指,“你看,比仓库的星星亮。”

祁岁抬头,夜空确实缀满了星星,比他画在仓库屋顶的那些亮多了,像撒了把碎钻。他忽然想起刚搬进小区时,自己说这里太干净,像少管所的走廊。而现在,这里有了星星,有了向日葵,有了月季,有了烟火气,连空气里都带着甜味。

“辞年。”祁岁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像个怕糖果被抢走的孩子。

辞年转过身,把他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一直这样。”

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像给他们披上了层银色的纱。岁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蹭了蹭祁岁的脚踝,然后蜷在两人脚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祁岁在辞年怀里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阳光的味道,像种让人安心的符咒。他忽然想起那些在仓库的日子,潮湿,阴暗,只有画里的向日葵带来点暖意。而现在,他被向日葵和阳光包围着,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我好像……真的幸福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像确认一个迟到了很久的事实。

第二天醒来时,祁岁发现辞年在厨房煎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层金边。岁安蹲在餐桌旁,尾巴摇得欢快,等着吃蛋黄。

“醒了?”辞年把煎好的蛋端过来,上面撒了点葱花,像朵小小的向日葵,“今天去看电影。”

祁岁坐在餐桌旁,看着盘子里的煎蛋,忽然笑了。他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蛋放进嘴里,蛋黄的香味在舌尖散开,混着空气里的阳光味,像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电影演了些什么,祁岁没太记住。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辞年的侧脸,看阳光透过影院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辞年似乎察觉到了,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

走出影院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身上凉凉的。辞年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祁岁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味道。

“冷吗?”辞年替他拉好外套的拉链,指尖蹭过他的下巴。

祁岁摇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却让人觉得清醒。他忽然想起刚认识辞年时,两人在少管所的放风场,隔着铁丝网看天上的云,谁也不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那时候,你说我们会离开的。”祁岁轻声说,雨丝打湿了他的睫毛。

“嗯,离开了。”辞年低头看他,眼里有温柔的光,“还会越来越好。”

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一道彩虹,淡淡的,却很清晰。祁岁看着那道彩虹,忽然觉得,他们走过的那些黑暗,都成了这道彩虹的底色,让它显得格外绚烂。

回到家时,岁安摇着尾巴跑过来,在两人脚边蹭来蹭去。祁岁弯腰抱起它,白狐的毛被雨水打湿了点,却依旧柔软。他忽然发现,岁安的那条瘸腿好像好了很多,跑起来也利索了。

“它好像好了。”祁岁惊喜地说,把白狐举起来,让辞年看。

辞年摸了摸岁安的腿,点头:“嗯,好了。”

祁岁把岁安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的彩虹,忽然觉得,他们都好了。那些曾经的伤疤,那些恐惧,那些不安,都像岁安的腿一样,慢慢痊愈了。

晚上睡觉前,祁岁坐在书桌前画画。画的是他们刚搬进小区的那天,阳光很好,辞年抱着箱子,他抱着岁安,身后是蔫蔫的向日葵。只是这一次,他把向日葵画得金灿灿的,像片永远不会枯萎的海洋。

“在画什么?”辞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我们。”祁岁把画转过去给他看,眼里有亮晶晶的光,“你看,向日葵活了。”

辞年看着画里的向日葵,又看看身边的祁岁,忽然笑了。他低头,吻了吻祁岁的发顶,像吻一片柔软的花瓣。

“嗯,活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画纸上,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落在蜷在脚边的岁安身上。一切都安静而温柔,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祁岁把画放好,钻进被窝,靠在辞年怀里。岁安跳上床,蜷在两人中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辞年。”

“嗯?”

“我爱你。”

辞年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我也爱你。”

黑暗里,祁岁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他知道,那些曾经的黑暗不会完全消失,但没关系,因为他有辞年,有岁安,有向日葵,有阳光。他们会一起,在这片金色的海洋里,一直幸福下去。

就像向日葵永远跟着太阳转,他们也会永远跟着彼此,走向更明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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