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简青禾刚爬上对岸。她跪在河边的泥泞里,大口大口呕吐着河水。发髻已经散开了,湿透的手札也掉在地上,被雨水泡得发胀。简青禾摊开手札,上面母亲的字迹已经模糊,却有一行血字异常清晰——"杀我者,东宫也"。
这时官道上突然传来车马声。简青禾迅速将手札和虎符藏好,抓了把泥巴抹在脸上。她摘掉显眼的簪子扔进芦苇丛,撕下襦裙下摆绑好伤口。站起身时,简青禾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就像生锈的零件。
远处官道上,一辆黑色马车疾驰而过。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熟悉的侧脸——是蒋南浔的贴身侍卫木十三。
简青禾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河风吹起她的乱发,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一滴一滴落在母亲的手札上,和旧的血迹融在一起。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泥泞里,洇出小小的坑。
原来母亲说的贵人,不是别人。原来那个总跟她作对的靖王爷,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原来所有人都在瞒着她,像耍猴一样看着她在太子妃的位置上扮了一年的温婉贤淑。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简青禾捡起路边一根断裂的树枝当拐杖。她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手札里说,先帝留下的遗诏藏在"莲台之下,玄武之位",那半块虎符能调动京畿暗卫。
现在活着的,是宸妃的女儿,是先帝流落在外的血脉。是来向那些人——一一讨还血债的。
官道旁的驿站里,小二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他看见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拄着拐杖走过,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走得异常坚定。那姑娘的腰间还别着把短刃。
马车在十里外的破庙停下。木十三掀开车帘:"王爷,简姑娘朝江南方向去了。"
蒋南浔靠在软垫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血已经浸透了三层。听见这话,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勾起:"跟着她,别让她出事。"
蒋南浔是真的怕简青禾出事,不知不觉间,简青禾已经在他心里占了一块位置。
"可东宫的人......"
"让他们查。"蒋南浔打断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查到越多假的,真的就越安全。"
木十三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自家王爷从怀里掏出半块虎符——上面刻着"青龙"二字,正好能和那另外半块虎符拼在一起。虎符边缘有道新鲜的裂痕,像是刚摔开不久。
破庙外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蒋南浔握紧虎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一年前在太子府第一次见到青禾时,她穿着鲜红的嫁衣,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措。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是撬动整个棋局的关键。
只是他自己也没算到,自己会在这场局里,动了不该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