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魇走后的第三日，沈风收到了一个黑陶瓶。瓶中装着半瓶粘稠的黑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化魔池的水。
“饮下它，三日内便可化魔，修为直达筑基后期。”墨魇的声音通过玉佩传来，“但记住，魔气会改变你的气息，若要见灵汐，需用这个。”
随瓶而来的，还有一枚灰扑扑的玉符，触手冰凉。墨魇说，这是“敛魔符”，能暂时掩盖魔气，让他看起来与凡人无异，甚至能模拟出一丝微弱的灵气，足以骗过灵汐。
沈风握着黑陶瓶，手抖得厉害。他知道，饮下这瓶东西，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可一想到凌霄宗的仙气缭绕，想到灵汐发间的栀子花簪，想到自己受的那些窝囊气，他心一横，仰头将黑液一饮而尽。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他的骨头，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他在地上蜷缩翻滚，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抓出一道道血痕。三天三夜，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只觉得力量在疯狂涌入四肢百骸，疯癫时眼前尽是扭曲的魔影和灵汐失望的脸。
第四日清晨，沈风从昏迷中醒来。阳光照在他身上，竟让他觉得刺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比往日苍白了几分，指尖隐隐泛着黑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能清晰地听到百米外农户的咳嗽声，能一拳打碎院中的青石桌。
他成魔了。
对着铜镜，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暗红，却被敛魔符的微光掩盖。他试着运转体内的力量，不是仙门的灵气，而是一种阴冷、霸道的魔气，却比灵气更能让他感受到“掌控一切”的快感。
“很好。”墨魇的声音带着满意，“现在，去见你的灵汐吧。记住，我们要的，是九玄阵的弱点。”
沈风深吸一口气，提笔给灵汐写了封信。这封信，他写得格外长，字字泣血：“阿汐，我怕是……修不下去了。这几日总咳血，郎中说是积劳成疾，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求成仙了，只求能见你最后一面，看一眼你，我便死而无憾……”
他知道，灵汐最是心软，绝不会见死不救。
果然，三日后的夜里，一道青影冲破云层，落在江南小院的篱笆外。灵汐提着裙摆，快步跑进院子，看到坐在廊下咳嗽的沈风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沈风！你怎么样？”
沈风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看起来虚弱不堪——那是他用魔气强行压制气息的结果。“阿汐……你真的来了……”他声音嘶哑，挣扎着要起身，却“虚弱”地跌回椅子上。
灵汐赶紧扶住他，指尖探向他的脉门——只摸到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灵气”（实则是敛魔符模拟的假象）。“你的身体……”她眼圈通红，“不是让你好好修炼，别太拼命吗？”
“我想快点修成，快点见你……”沈风抓住她的手，掌心冰凉，“可我太笨了，不仅没修成，还把身体搞垮了……”
灵汐的心像被揉碎了。她看着院中凋零的栀子花，看着沈风憔悴的脸，满是愧疚。若不是她非要他修炼，他怎会弄成这样？
“别练了，”她哽咽道，“我们不练了。我这就带你回仙门，请父亲出手，定能治好你！”
沈风心中警铃大作，面上露出“惶恐”：“不可！你父亲本就不喜我，若见我这般没用，定会更嫌弃……阿汐，我只求你陪我几日，像从前那样，看看月亮，说说话，就够了。”
他的“懂事”让灵汐更心疼。她留了下来，像从前那样，为他煮粥，为他擦汗。沈风则“强撑着”，为她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桂花糕、糖醋鱼、荷叶鸡。
月下，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清酒。灵汐看着沈风“虚弱”地咳嗽，忍不住说：“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你修仙……”
“不怪你。”沈风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眼神“深情”，“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只是……我总担心，会牵连到你。”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我听镇上的商人说，魔族很凶，仙门的人守在边境，很危险？”
灵汐点点头：“嗯，魔族最近动作频繁，父亲派了三位长老和上千弟子去驻守。”
“那……他们有胜算吗？”沈风“担忧”地问，“我听说魔族手段狠辣，仙门的人……”
“你放心，”灵汐带着一丝骄傲，“我们有九玄阵，那是祖师爷传下的阵法，固若金汤。魔族攻了好几次，都被挡回去了。”
“九玄阵？”沈风故作好奇，“很厉害吗？”
“当然。”灵汐喝了口酒，脸颊微红，“阵法以七星台为阵眼，引天地灵气为屏障，寻常魔族根本靠近不了。”
沈风心中一动，又问：“那若是……遇到不寻常的魔族呢？”
灵汐想了想，随口道：“阵法虽强，却也有弱点。九玄阵属阳，最怕至阴至邪的力量。而且……”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说这些不妥，却被沈风“关切”的眼神打动，“而且西境三城的兵力比较弱，是阵法的薄弱处，父亲正打算调派人手去增援呢。”
她完全没注意到，沈风垂下的眼帘后，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原来是这样……”沈风“松了口气”，给灵汐夹了块鱼，“有这么厉害的阵法，我就放心了。只是辛苦你父亲和师兄们了。”
“是啊，”灵汐叹了口气，“大师兄昨日传信说，守在西境的弟子已经三个月没换防了，都快撑不住了。”
沈风默默记下“西境三城”“七星台阵眼”“怕至阴力量”“兵力薄弱”这些关键词，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他又聊了些别的，说些从前的趣事，让灵汐彻底放松了警惕。
夜深时，灵汐要离开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沈风：“这里面是凝神丹，能帮你调理身体。你乖乖吃药，等我下次来，一定带更好的药。”
“好。”沈风接过玉瓶，看着她的眼睛，“阿汐，不管我能不能修仙，你都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不会的。”灵汐踮起脚尖，轻轻抱了抱他，“等边境安稳了，我一定求父亲，让我们……”
她没说完，转身化作一道青影，消失在夜色中。
沈风站在院中，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的虚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笑意。他摊开手心，那枚装着凝神丹的玉瓶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九玄阵……西境三城……”他低声重复着，眼中暗红的光芒一闪而逝，“墨魇，你的东西，我弄到了。”
月光洒在空荡荡的小院里，照在他狰狞的侧脸上，也照亮了那枚藏在袖中的墨色玉佩。玉佩闪烁着幽暗的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吞噬仙魔两界的浩劫。而这场浩劫的开端，竟是源于一个凡人的贪欲，和一个仙女的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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