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腊月里，青苍山落了场罕见的大雪，连后山的梅林都被压弯了枝。百里东君一大早就起了，踩着没膝的雪往后山走，回来时怀里抱着束开得正盛的红梅，花瓣上还沾着雪粒，艳得像团火。

叶鼎之正在厨房煮汤圆，糯米粉的甜香混着煤炉的热气漫了满室。见他进来，身上落满了雪，忍不住皱眉：“这么大的雪，去后山做什么？”

“给你摘花。”百里东君把梅花插进桌上的青瓷瓶里，凑到他身边，鼻尖蹭过他的脸颊，“你看，好看吗？”

梅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气飘过来，清冽又温柔。叶鼎之拍开他的脸，往锅里撒了把桂花：“快把湿衣服换了，仔细着凉。”

百里东君笑着应了，换了身厚厚的棉袍回来时，汤圆正好煮好。白胖的汤圆浮在碗里，裹着层桂花蜜，甜得人舌尖发颤。他舀起一个递到叶鼎之嘴边：“尝尝，看甜不甜。”

叶鼎之张嘴咬了半口，滚烫的芝麻馅烫得他直哈气，百里东君赶紧递过杯温水，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煤炉烧得旺，两人分食着一碗汤圆，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眼里的暖意比炉火还热。

入夜后，雪总算停了。百里东君拉着叶鼎之去院子里看雪，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能看清彼此的眉眼。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安。

“还记得那年除夕夜吗？”叶鼎之忽然开口，声音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我们偷了师父的酒，躲在桃林里喝，你说要让青苍山的名字响彻江湖，我说想一辈子守着这片桃林。”

百里东君握紧他的手，指尖冻得发红：“记得。后来你还说，要是我真成了江湖第一，就做我一个人的剑。”

“那你做到了。”叶鼎之笑了，“江湖人都说，百里东君的剑，是为叶鼎之而利。”

“那你也做到了。”百里东君低头，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带着雪的凉意，“你守着青苍山，也守着我。”

梅枝被雪压得低低的，偶尔落下几片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百里东君忽然把叶鼎之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外面冷，回屋去，我给你捂手。”

叶鼎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梅香和酒气，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长安，大抵就是这样——有雪，有梅，有身边人，一守，便是一生。

年后开春，阿竹要下山历练，来辞行时眼睛红红的：“师父，叶先生，我会常回来的。”

百里东君拍了拍他的肩：“在外头好好闯，别给青苍山丢脸。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往回跑，师父永远在。”

叶鼎之给了他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做好的桂花糕：“路上饿了吃，记得勤练剑，别偷懒。”

阿竹用力点头，翻身上马时，忽然回头喊：“师父，叶先生，等我回来，还吃你们酿的青梅酒！”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站在山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相视而笑。春风拂过桃林，新抽的枝芽泛着嫩青，像极了当年他们初入江湖时的模样。

“走吧。”百里东君牵起叶鼎之的手，“该去看看今年的梅子了。”

叶鼎之应了声，任由他拉着往桃林走。阳光穿过新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像幅被春风吻过的画。

少年白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