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回来时,已是深冬。
青苍山的雪又落了满山,远远望去,像幅泼墨山水画。刚到山门口,就见阿竹带着弟子们等在那里,个个裹得像粽子,见了他们,阿竹第一个冲上来:“师父!叶先生!你们可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梳着双丫髻,手里抱着只雪白的兔子:“这是我在山下捡的,她爹娘被山匪杀了,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叶鼎之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我叫念念。”
“念念,好名字。”叶鼎之笑了,“以后青苍山就是你的家了。”
念念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叶鼎之,又看了看百里东君,忽然伸手抓住叶鼎之的衣角:“哥哥,你身上好香。”
百里东君吃醋似的把叶鼎之往身边拉了拉:“她身上是药草香,有什么好闻的。”
叶鼎之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颗麦芽糖,递给念念:“吃吧,甜的。”
进了山门,阿竹就开始絮絮叨叨地汇报这半年的事:新收了多少弟子,后山的药田种了什么,还酿了新的梅子酒,就等着他们回来开封。说到兴头上,他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温先生上个月还来送过茶,说等你们回来一起喝。”
温客行如今已是江湖上有名的儒侠,时常带着弟子四处讲学,倒比他们这些清闲人还忙。
夜里,叶鼎之给百里东君熬了姜汤,看着他喝完才放心。窗外的雪还在下,檐下的冰棱结得老长,像串透明的玉坠。百里东君忽然从身后抱住他:“还是家里好。”
“嗯。”叶鼎之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暖和。”
第二日,温客行果然来了。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摇着把折扇,见了他们就笑:“我就知道你们该回来了,特意带了新采的雨前龙井。”
三人坐在暖阁里,炭火盆烧得旺,温客行亲手煮茶,茶香袅袅。阿竹带着念念在旁边认字,小姑娘学得认真,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眼里满是好奇。
“说起来,影阁的事还有后续。”温客行抿了口茶,“上个月在漠北抓到个活口,招认当年影阁的秘籍,其实早就被初代教主销毁了,所谓的藏宝图,都是后人编造的。”
百里东君挑眉:“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江湖就是这样。”温客行笑了,“总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来斗去,反倒忘了身边的好。”他看了看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还是你们看得开。”
叶鼎之的脸有些红,低头喝了口茶。百里东君却大大方方地握住他的手:“那是自然。”
温客行在青苍山住了几日,临走时,给了念念一把小巧的匕首:“女孩子家,学点防身术总是好的。”又拍了拍阿竹的肩,“青苍山交到你手里,我们都放心。”
送走温客行,叶鼎之正在给念念缝制新衣裳,百里东君凑过来,拿起块布料比划:“这粉色好看,适合念念。”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叶鼎之笑着问。
“跟阿婆学的。”百里东君得意地说,“在东海时,我还帮阿婆的小孙子缝过扣子呢。”
叶鼎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岁月真的很奇妙。那个曾经连自己的衣襟都系不好的少年,如今竟也学会了这些细致活。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针线上,亮得像碎金。念念趴在桌上,看着他们说话,忽然奶声奶气地问:“叶哥哥,百里哥哥,你们是神仙吗?”
叶鼎之和百里东君对视一眼,都笑了。
或许不是神仙,但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座山,拥有这些可爱的人,已是人间最好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