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那天,青苍山的枫叶红透了,漫山遍野像燃着团火。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坐在山顶的望仙台,手里都握着杯菊花酒,酒里泡着新摘的野菊,清苦里带着回甘。远处的云海翻涌,太阳从云里钻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看那片云。”叶鼎之指着天边朵像白马的云,“像不像当年我们骑的那匹‘踏雪’?”
百里东君眯起眼,看了会儿,点头:“像,就是瘦了点。”
“你才瘦了。”叶鼎之笑他,“当年‘踏雪’被你喂得圆滚滚,跑起来都喘。”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他们都老了,背有些驼了,手脚也不如从前灵便,可看对方的眼神,还像年轻时那样,亮得像星星。
阿竹带着弟子们在山下祭祖,烧着纸钱,烟雾缭绕里,能听见他念着师父的名字。念念已经能独当一面,正在教新弟子们酿酒,据说她酿的青梅酒,比叶鼎之当年酿的还多了层清冽。
“阿竹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叶鼎之抿了口酒,“处理门派事一丝不苟,就是太严肃,得让他学着松快些。”
“像我不好吗?”百里东君挑眉,“当年你总说我‘沉稳’。”
“是‘霸道’。”叶鼎之纠正他,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不过,我就喜欢你霸道。”
百里东君的心跳漏了一拍,像年轻时那样。他忽然握住叶鼎之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鼎之,谢谢你。”
“又谢什么?”叶鼎之的眼眶有些热。
“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百里东君的声音有些哑,“从少年到白头,从江湖到山野,谢谢你,没放开我的手。”
叶鼎之转过头,看着远处的云海,声音很轻:“傻瓜,我怎么会放开。”
从十六岁寒潭边的初遇,到桃林里的偷酒,到江湖上的并肩,到青苍山的相守,他们的手,就没真正松开过。
下山时,夕阳正落在半山腰,把石阶染成了金色。百里东君扶着叶鼎之,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
“明年春天,我们还来这里看桃花。”百里东君忽然说。
“好啊。”叶鼎之应着,“还要酿新的梅子酒,放双倍的桂花。”
“听你的。”
风吹过枫林,红叶簌簌落下,像谁撒下的信纸,写满了未完的情话。叶鼎之看着身边的人,霜染的鬓角在夕阳里泛着光,忽然觉得,岁月从来不是偷走青春的贼,它只是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爱意,酿得更醇,更厚,更让人舍不得放下。
少年时的白马早已老去,春风却年年都来。他们的故事,就像这青苍山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开,永远都有新的章节,永远都藏着最初的心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