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该死的…！

好了，她就知道她不应该给那个混账东西好脸色看，这下好了——他好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更加积极地开始给她的文章找毛病了…？！

她都快要被气乐了——大哥，她是正经通过考试面试录取进来的，不是上面搞优惠低价收购进来的，虽然说这个运气成分占比高了一点，可是她的智商有没有问题他难道还不知道吗？她难到不知道什么样是论文格式吗…？！需要他来巴巴地告诉她哪里需要改吗…？！

Blue Moon的霓虹灯把越卿之的侧脸映成妖异的紫色。她解开白大褂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新鲜的吻痕——三小时前在实验室洗手间里，某个记不清脸的医学院男生留下的。

"再来一轮龙舌兰。"她敲着吧台，指甲上还沾着离心时溅上的试剂污渍，"要你们这最高纯度的那种。"

陈述月担忧地看了眼她手边的空杯：“亲爱的…你今晚喝得有点太多了吧…明天不是有组会..."

"所以呢？"越卿之眯起眼睛，酒精让她的瞳孔扩张得像夜行动物，"怕我当众吐在李安然脸上？"

酒液入喉的灼烧感让她想起今天下午那场对峙。李安然居然敢在全体课题组面前指出她Western Blot的曝光问题，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脸在投影仪蓝光下像个该死的审判官。

"宝贝你悠着点。"陈述月夺过她第四杯龙舌兰，"那小子又怎么惹你了？"

越卿之扯开嘴角笑了。她摸出手机，调出今天偷拍的画面——李安然储物柜里那本批注她论文的笔记本，特写镜头下连红墨水晕染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卧槽！"陈述月吹了个口哨，"这算学术跟踪狂吧？"

"就好像我的论文是什么充满了错误的东西一样…！"越卿之突然抓住路过服务生的领带，就着他的手喝光那杯本应送给3号桌的玛格丽特，"我难道需要他来挑刺吗——我导都没有这么过分…！"

"变态。"陈述月咂舌。

越卿之的视线开始模糊。酒吧旋转的镭射灯在她视网膜上切割出无数个李安然的残影——镜片后冰冷的眼睛，写字时凸起的腕骨，说话时几乎不动的嘴唇。

"我要吐了。"她突然说。

洗手间隔间里，越卿之紧紧攥着洗手台干呕，却只吐出些酸水。她拧开水龙头，把整张脸埋进刺骨的自来水里。

"需要帮忙吗？"

她身后站着个穿皮衣的高个子男人，金链子在V领处闪着俗气的光。越卿之透过湿漉漉的睫毛打量他——宽肩，窄胯，右手无名指有戒痕。完美的一夜情人选。

"有烟吗？"她问，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

男人递来薄荷烟时故意蹭她手指。越卿之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甚至在对方凑近时主动仰起头。但就在嘴唇相触的瞬间，她闻到了对方须后水的味道——松木混合雪松，和李安然实验室白大褂上的一模一样。

"滚开！"她猛地推开对方，后背撞上洗手池边缘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跌跌撞撞回到卡座时，陈述月正和一个戴耳钉的女生玩骰子。越卿之抓起包包就要走，却在转身时撞进某个坚实的胸膛。松木香再次袭来，她条件反射地扬起手——

手腕在半空被截住。越卿之抬头，对上李安然镜片后毫无波澜的眼睛。他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在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像个突兀的剪影。

"张教授找你。"他松开她手腕的动作像在丢弃污染手套，"明天答辩的流程改了。"

越卿之的冷笑凝结在嘴角。她故意贴近他耳语，呼吸间龙舌兰的气味喷在他颈侧："所以专程来酒吧通知我？李同学这么敬业？"

李安然后退半步，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你手机设置了勿扰模式。"

"关你屁事。"越卿之从他手里抽走文件夹，"传完话可以滚了。"

她转身时高跟鞋故意碾过他锃亮的皮鞋。李安然纹丝不动，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补充数据。除非你想在答辩时被老师们问住。"

陈述月突然插进来："哎呦，这不是越越常说的那个——"她夸张地模仿越卿之的语气，"'自大狂控制癖精神病'学弟吗？"

整个卡座爆发大笑。越卿之看见李安然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无意识摸向耳垂…

"东西送到了。"他声音比平时更低，"实验室见。"

越卿之把U盘扔进酒杯，看着它沉到杯底："不送。"

李安然离开后，酒吧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越卿之灌下最后一杯酒，拽着陈述月冲进舞池。她在陌生男人怀里扭动身体，让对方的双手在自己腰臀间留下暧昧的气息，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股萦绕不散的松木香。

凌晨三点，越卿之在出租车后座吐得一塌糊涂。司机骂骂咧咧地把她扔在医学院门口，她踩着断裂的高跟鞋跟，鬼使神差地走向亮着灯的实验室。

超净台前，李安然正在接种细胞。他摘了眼镜，睫毛在脸颊投下两道疲惫的阴影。越卿之透过观察窗看他操作——那双手稳得像精密仪器，连移液枪按压的力度都分毫不差。

她突然很想闯进去打翻所有培养皿。想看他失控，看他暴怒，看那张永远冷静的面具碎裂的样子。

但酒精最终战胜了恶意。越卿之摇摇晃晃走向休息室沙发，在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是——这破沙发怎么有股该死的松木味。

醒来时身上盖着件白大褂。越卿之抓起衣服就想扔，却在口袋摸到张字条：【细胞已处理。你的答辩PPT在第17页有个引用错误】。

越卿之把白大褂扔进生物危害垃圾桶，踩着满地晨光走向自己的办公区。李安然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她的键盘上放着个崭新U盘。

…该死，他不会真的觉得她需要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