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儿童医院的消毒水味比马嘉祺身上的要浓得多，带着点甜腻的药味，钻进鼻腔时有点发闷。宋亚轩抱着烧得脸颊通红的小孩，跟着马嘉祺穿过候诊区，周围全是孩子的哭闹声和家长的安抚声，乱哄哄的，却奇异地没让他觉得烦躁。

“马医生。”急诊室门口穿白大褂的医生看到马嘉祺，立刻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又熟稔，“李主任在里面等着呢。”

马嘉祺微微颔首，侧过身让宋亚轩先进去。宋亚轩抱着孩子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似乎和医院的不太一样，淡得像一层薄雾，底下还藏着点清冽的木质香，大概是某种低调的香水。

诊室里很安静，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正在看化验单，抬头看到马嘉祺，笑了笑：“嘉祺，这是你朋友？”

“帮个忙。”马嘉祺没多解释，指了指宋亚轩怀里的孩子，“王阿姨的孙子，突然烧起来了。”

老医生点点头，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检查。宋亚轩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医生用听诊器听孩子的胸口，又翻看眼睑，指尖忍不住绞紧了衣角。他的侧脸在顶灯的白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又长又密，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停着只不安的蝶。

马嘉祺靠在墙边，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宋亚轩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待在室内、没被晒过的冷白，刚才急着跑过来，脸颊泛着点薄红，像上好的玉瓷被染上了一抹胭脂。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瞳孔黑亮得惊人，让他想起上次在雨里，这双眼睛抬头看他时，那种干净又懵懂的样子。

“只是病毒性感冒，输点液就没事了。”老医生摘下听诊器，语气轻松，“让护士带下去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宋亚轩松了口气，道谢的声音都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护士进来抱孩子时，他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句，直到看着小家伙被抱进输液室，才转过身，发现马嘉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谢谢马先生，还有李医生。”他鞠了一躬，腰弯下去的时候，后颈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被衣领遮了一半，像藏着颗易碎的珍珠。

“举手之劳。”马嘉祺的视线在他后颈停了半秒，移开时语气依旧温和，“王阿姨一时赶不回来，你要是忙，我让护士多照看些。”

“不忙不忙，我在这儿等着就行。”宋亚轩连忙摆手，他刚才已经跟画室请了假，“倒是耽误您时间了，您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马嘉祺看了眼手表：“我下午没手术，等会儿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正好和李主任还有点事要聊。”

宋亚轩没再推辞，跟着他走出诊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多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看到马嘉祺都会停下脚步打招呼，称呼不是“马医生”就是“马主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尊敬。他这才意识到，马嘉祺恐怕不是普通的医生。

“马先生是……这里的主任？”他忍不住问，声音压得很低。

“神经外科的。”马嘉祺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自己是个普通职员，“偶尔来儿科这边帮忙。”

宋亚轩愣住了。他虽然不懂医院的职称，但“神经外科”这四个字，光是听着就觉得厉害。他想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过，说神经外科医生是“在刀尖上跳舞”，稍微差一点就可能出人命。难怪刚才李医生对他那么客气，原来他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两人在输液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隔着一个空位。宋亚轩偷偷看他，马嘉祺正低头看手机，侧脸的线条在走廊的阴影里显得有些冷硬，和平常温和的样子不太一样。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回什么重要的消息，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屏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您很厉害吧？”宋亚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马嘉祺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宋亚轩挠了挠头，不太会形容，“大家都很尊敬您。”

“只是做得久了。”马嘉祺收起手机，身体微微转向他，“我爷爷和父亲都是医生，算是子承父业。”

宋亚轩这才知道，他不仅自身厉害，家世背景也不简单。像这样的人，本该活在电视里的财经频道或者新闻报道里，怎么会和他这种普通人有交集呢？他有点恍惚，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边还沾着画室的颜料。

“其实我小时候最怕医生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每次打针都哭得惊天动地，我妈说我能把整个医院的孩子都带哭。”

马嘉祺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眼底的光柔和了些：“现在不怕了？”

“也怕。”宋亚轩老实承认，“刚才看到听诊器，手都有点抖。”

“那下次生病，别找别人。”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找我。”

宋亚轩愣住了，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走廊的灯光落在马嘉祺的瞳孔里，明明灭灭的，看不出太多情绪，可那句话里的笃定，却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马嘉祺的手机又亮了，屏幕上跳出“严浩翔”三个字。马嘉祺扫了一眼，没接，直接按灭了屏幕。

“朋友？”宋亚轩随口问。

“嗯，开了家私人医院。”马嘉祺说得简单，仿佛在说“朋友开了家便利店”，“总爱打骚扰电话。”

宋亚轩没敢多问。能和马嘉祺称兄道弟，还开得起私人医院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入口，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男人。

输液室的门开了，护士探出头说孩子醒了，吵着要找他。宋亚轩连忙站起来，转身时差点撞到马嘉祺身上，对方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擦过他的腰侧，像有电流窜过。

“我过去了。”他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去吧。”马嘉祺收回手，插进口袋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到的温度，他看着宋亚轩快步跑进输液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严浩翔。马嘉祺接起电话，语气懒懒散散的，和平常判若两人：“什么事？”

“听说你今天没上手术，跑儿科送温暖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戏谑，“张真源刚才在儿童医院门口看到你的车了，说旁边还站着个特漂亮的小孩，是你的新目标？”

马嘉祺靠在墙上，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输液室里正低头哄孩子的宋亚轩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捡到个挺有意思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