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南国重逢，台上台下的心跳声
梅雨初歇的傍晚，严熙龄攥着戏票站在江南大戏院朱漆大门前，掌心沁出汗渍。她将一簇槐花别在鬓边——如信中承诺，发梢还簪着张九龄幼时送的竹板，刻痕斑驳却温润如旧。剧场檐角滴落的水珠坠入青石阶，溅起细小的涟漪，恍惚间让她想起胡同里他仰头接雨的少年模样：总说雨水是“老天爷赏的琼浆”，却总被她笑骂“疯猴儿”。她反复抚平旗袍上的褶皱，这是母亲特意为观演新制的藕色绸缎，袖口绣着银丝流云。南方的潮气让布料微微发黏，却衬得她肤色如瓷。远处传来三弦拨弄的调子，她想起张九龄曾说“南曲缠绵，北调刚劲，若混着唱，便是你我”。此刻心跳如乱鼓，竟分不清是期待还是忐忑。帘幕拉开时，锣鼓声炸响，震得她耳膜发颤。严熙龄在第三排座位屏息，目光灼灼盯着台上。十六岁的张九龄身着靛蓝大褂，马尾束得利落，眉眼间已褪去稚气，举手投足皆是相声演员的飒爽。搭档捧哏的师弟调侃他“今儿格外精神”，他笑答：“南边水灵，养人呐！”尾音拖长，眼风扫过台下，严熙龄耳尖发烫——那一眼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要躲进阴影里。演出渐入高潮，张九龄突然抛出一段新编的《青梅竹马》——“‘青梅是南边的酸果子，竹马是北边的木玩意儿，搁一块儿熬，熬出酸甜苦辣的味儿……’”贯口如珠落玉盘，字字句句却似砸在她心坎上。他竟将两人的故事揉进相声里：槐树下的冰糖、竹板刻字、书信往来……酸涩与温情交织的词句，让台下观众掌声如潮。严熙龄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那本是张九龄寄来的信，此刻却成了扎心的针。她忽然明白，那槐花簪发、冰糖传信，早成了他创作的“活包袱”，而她却成了台上被拆解的“故事”。散场时人潮涌动，严熙龄却被堵在过道。张九龄的身影忽然从后台翻出，大褂未卸，额角汗珠晶亮：“熙龄！”他嗓门还是那般响亮，却压着声儿快步走来，惊得周围观众回头张望。少年时的“仲元哥哥”已长成挺拔的青年，近身时飘来檀香与汗味的混气息，让她手足无措。他肩头还沾着舞台的碎彩纸，像未褪尽的戏妆。“糖纸罐我给你带来了。”她仓促掏出木盒，张九龄却噗嗤笑出声：“傻丫头，现在谁还用这个？不过——”他指尖拈起槐花，指尖蹭过她鬓角，“簪得真好看。”廊灯昏黄，两人僵在光晕里，他忽然从大褂内袋摸出个快板，雕着云纹与梅枝：“南边手艺不如北京，但你绣的帕子我照着做了。上台硌手，但……想带着。”快板边缘有磨损痕迹，显是日日摩挲。暮色与霓虹在窗外交融，两人絮叨着这些年。张九龄说起德云社的磨砺：“师父总骂我‘野路子’，可我想把相声嚼碎了，让南边人也听出味儿。”严熙龄听着他喉间的沙哑，想起录音带里清亮的声线，脱口问道：“疼吗？练功时。”张九龄愣住，眼底泛起涟漪：“不疼，有你信里的冰糖，甜着呢。”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师弟催促的声音：“九龄，师父等着复盘！”他慌忙应了声，却抓住她手腕：“等等，我送你。”路灯下，他忽然说起《大保镖》的包袱：“‘一棵菜得扎根’，熙龄，你信里总问我相声是不是‘下九流’……今儿台上那些笑，就是答案。”严熙龄心跳如快板节奏，却瞥见他腕上淤青：“你总说‘耐脏’，可素色衣裳遮不住伤。”她伸手欲碰，他却缩回手，耳尖泛红：“摔跤而已，不值当。”变故在此时袭来。转角处突然窜出几个扛摄像机的记者，镜头对准张九龄：“张九龄！听说您这次新作是自传？和青梅竹马有关？”闪光灯刺目，严熙龄下意识后退，却见张九龄将她护在身后，冷声应对：“艺术创作，请勿臆测。”护着她的那刻，她嗅到他大褂上混着汗与檀香的温热，恍如幼时槐树下他替她挡雨的背影。记者追问不休，他索性扯下大褂帽遮住她面容，低喝：“走！”巷弄深处，他气喘吁吁停下，帽檐仍压在她头顶。严熙龄抬头，见他额角汗珠滚落，却先笑出声：“仲元哥哥，你帽子歪了。”他慌忙扶正，却触到她湿润的眼角：“怎了？被吓着？”她摇头，哽咽道：“你护我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张九龄喉结滚动，突然伸手替她擦泪，指尖粗粝如快板边缘：“龄龄……我总想护你，可如今这世道，护不住。”次日，报纸头条赫然印着“相声新星携神秘青梅亮相江南”，照片中他扯帽遮她的瞬间被定格。严熙龄攥着报纸，心头五味杂陈：他护她的姿态成了谈资，而那句“护不住”的叹息，如刺扎在胸口。张九龄的信却来得更快，字迹潦草如贯口：“熙龄，若真扰了你，我撤热搜。但……那包袱是真。”末尾添了句从未有过的称呼：“龄龄，等我巡演完，有话当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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