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波暗涌
三日后，德云社小剧场的红绸帘子被风撩得微微晃动。林菲菲站在后台镜前，指尖一遍遍抚过绣着牡丹纹的大褂。衣料是师父特意从苏州定制的杭绸，领口暗针绣着“百忍堂”的暗纹——这是民国年间女相声艺人的旧式标记，师父说能镇邪祟，她却总觉得那针脚像一道无声的嘱托。“今儿可要当心。”师父王宝珍的声音从帘外飘进来，带着常年抽烟的沙哑。林菲菲攥紧护腕，那是师父昨日赠她的物件，说是三十年前收的女相声前辈留下的。黄铜护腕上刻着缠枝莲纹，凉意渗进皮肤，却莫名让人心安。锣声一响，郭麒麟已踩着场子出来了。他今日穿的白褂子格外素净，袖口却缀着银线暗花，衬得腕骨清瘦如竹。醒木“啪”地敲在檀木桌上，开场便拿林菲菲的性别做文章：“诸位看官今儿可新鲜，咱们这布头铺来了位女掌柜——您说这年头，连相声都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观众席里爆出零星笑，却混着几声冷笑，像石子投入静潭。林菲菲深吸一口气，踩着台步上的七星位。绣鞋底沾着后台的槐花碎瓣，每一步都稳如钉钉：“郭老师这话说得俏，要不怎么叫‘男女通吃’呢！”她特意将“通吃”二字咬得脆生，贯口段落加快节奏，嗓音如冰裂纹瓷器般清亮。正待掌声渐起时，后排忽传来一声尖利的砸挂：“女的说相声，倒比唱戏的还浪！”话音未落，满场静得能听见茶碗磕碰的响。林菲菲喉头一哽，贯口词儿在舌尖打了个转，冷汗顺着脊背滑进护腕。郭麒麟却倏然敛了笑，醒木“啪”地砸得震天响，连檐下的灯笼都晃了三晃：“这位爷，您这包袱可砸得不是地方——要论浪，还得看您兜里那手机，一天刷八百回短视频，浪得比海还宽！”观众席哄笑如浪，那闹事者涨红了脸，缩进人群如龟入壳。下台时林菲菲手心沁汗，护腕冰得发疼。郭麒麟却递来温热的姜茶，茶碗底压着张纸条，上头龙飞凤舞写着：“别慌，有我在。”她心头一颤，抬眼却见他已转身去对词，白褂子背影单薄，却如松立雪。后台帘子忽被掀开，郭德纲铁塔般的身影立在门口。烟丝味混着檀香呛人，他目光如刀扫过林菲菲的护腕：“丫头，今儿那砸挂若是真砸了场，你打算怎么办？”林菲菲脊背绷直，字字如钉：“师父，相声的魂儿在活人嘴里。观众若只认旧框框，那这行当早晚得成博物馆的标本！”郭德纲倏然笑了，烟灰簌簌落在袍袖上，露出腕间同款缠枝莲护腕：“有胆识。不过德云社的招牌，得用真本事擦亮——明儿《学电台》加场，你替麒麟捧哏。”当晚，林菲菲在练功房对镜苦练《大保镖》贯口。窗外月光斜照在镜面上，她忽闻廊角传来郭麒麟的低语：“林老师，我爹让您去书房。”她整了整衣襟，踏入郭德纲的书房时，檀香与烟丝味呛得人发慌。案头摆着那日演出的录像，郭德纲摩挲着紫砂壶，壶身刻着“忍”字：“丫头，德云社规矩大，捧哏的得先过三关——贯口、急智、镇场。明儿加场，你拿《学电台》试第一关。”林菲菲心头如擂鼓，却昂声道：“师父，您考便是。”次日《学电台》加场，台下坐满了白发老者，茶碗搁得齐整如军阵。林菲菲攥着新改的段子，袖口护腕硌得生疼。郭麒麟开场便拿她打趣：“诸位可瞧见？这姑娘捧哏比我还急，活像电台里等着抢话的播音员！”观众席里爆出零星笑，却有人嘀咕：“女娃子能捧出什么正经哏？”正演到学电台报时，忽闻后排老者冷笑：“这学电台的老段子，倒比评书还陈！”郭麒麟醒木一敲，瞬间改词：“这位爷说得妙！电台的老段子要翻新，得听咱们这位女掌柜的——您说这年头，连相声都得与时俱进！”林菲菲顺势接茬，将贯口段落混入现代广告词，脆生生的嗓音如珠落玉盘，观众席里竟爆出雷鸣般的掌声。下台时郭麒麟额角沁汗，却朝林菲菲竖起大拇指。后台帘子掀开，郭德纲立在门口，目光如炬：“丫头，第二关——急智，明儿考《卖布头》救场。”当晚，郭麒麟寻到林菲菲在胡同口的糖炒栗子摊。热气蒸腾中，他剥开一颗栗子递过去，指尖仍带着墨香：“我爹这是要磨你的火气。当年他带我闯江湖，挨的砸挂比今儿狠十倍。”林菲菲嚼着甜糯的栗子，望见他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忽而问道：“郭老师，您真信女子能说好相声？”郭麒麟抬头望月，梨涡隐现：“信。我打小看我娘在后台抄本子，她总说‘戏文里的女将军，得自个儿挣那盔甲’。您今儿台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比我爹当年还烈。”话音未落，栗子壳“啪”地裂开，碎屑撒在林菲菲手绢上，两人皆红了耳尖。月光恰好洒在他腕间护腕的缠枝莲纹上，与林菲菲的护腕遥相呼应，如一对暗语。夜色渐深时，林菲菲收到郭麒麟的微信：“明儿《卖布头》垫场加段评书，我给您托底——放心，砸不响的。”她望着手机屏幕，窗外月光斜照在“托底”二字上，暖意如糖霜悄然化开。护腕上的冰意却未褪，仿佛提醒她前路荆棘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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