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酒店1208房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王坤把第八根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时，腕上的劳力士指针正好指向十一点。红木办公桌上的威士忌冰球早就化透了，褐色酒液沿着杯壁淌到那份摊开的保险单上，晕开"受益人"三个字后面的签名——陆霆洲。这个名字烫得他指尖发颤。
"妈的。"他扯松领带起身，西装后摆带倒了桌角的栀花瓷瓶。白瓷碎裂声里，他突然听见走廊传来奇怪的规律响动，像是什么重物在地毯上拖动。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酒店房门被撞得粉碎。
强光手电的光束刺得王坤睁不开眼，特警队员的黑色作战靴踩着碎瓷片走进来。他下意识扑向半开的保险柜，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门，后颈就挨了一记精准的打击。膝盖磕在地毯上的瞬间，他看见领头的警官弯腰捡起那份洇湿的保险单，白手套捏着纸角的动作像捏着毒蛇。
"王氏集团总裁王坤，涉嫌挪用公款、商业欺诈，跟我们走一趟。"李队的声音比酒店中央空调还冷，"顺便解释下，这份给苏氏集团前千金买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怎么会是陆霆洲？"
保险单被拍照取证时，王坤突然挣脱控制冲向落地窗。十七楼的风灌进衣领，他能看见楼下突然聚集的记者群。那些长焦镜头像饥饿的眼睛，在警车顶灯的映照下闪烁着绿光。
"是陆霆洲！是他陷害我！"王坤的吼声劈裂夜空，被特警强行按在栏杆上时，他的鳄鱼皮带扣刮擦着大理石窗台，"三年前苏家夫妇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给苏清鸢也买了意外险！"
镁光灯爆闪成一片白光。王坤在被塞进警车前最后看到的，是人群里那个戴渔夫帽的女人。她举着相机的手指涂着猩红色指甲油，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和三年前收走他账户密码那只手一模一样。
警笛声消失在街角时，苏清鸢摘下假发和渔夫帽。雨水顺着黑色真丝旗袍领口滑进内衣，她从消防通道安全门后走出，正好撞见电梯里出来的陆霆洲。男人的黑色风衣还在滴水，显然是刚从废车场赶来。
两人在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中央停下，相距不过五步。苏清鸢数着他袖扣上沾着的红泥——和废车场地形完全吻合。
"陆总来得真快。"她舔了舔被雨水浸湿的唇，看见男人喉结明显滚动，"可惜慢了一步，王总刚才对着记者说了不少悄悄话呢。"
陆霆洲突然伸手掐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颈椎。苏清鸢疼得闷哼出声，却反而踮脚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他下颌："生气了？还是怕了？怕王坤把你给苏家投毒的事说出去？"
男人猛地松手退开半步，手背青筋暴起。苏清鸢笑着抹掉唇角血丝，转身进了消防通道。金属门合上的瞬间，她听见背后传来文件散落的声响——陆霆洲终于发现了电梯口那个匿名信封，里面是三年前他伪造苏清鸢酒驾的血液检测报告。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氏集团股价在亚洲市场断崖式下跌。陆霆洲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财经新闻，标题一条比一条刺眼：《王氏总裁被捕现场指控陆氏集团总裁陆霆洲涉及谋杀》《苏氏灭门惨案新证曝光》《陆霆洲或为苏清鸢意外险唯一受益人》。
"查！"他把手机砸在墙上，钢化玻璃碎裂声惊醒了趴在桌上的陈峰，"给我查王坤被抓前都见过谁！查所有接近过苏家老宅的记者！查..."
话音突然卡住。办公桌上那个拆开的信封里，除了伪造的检测报告，还躺着枚风干的栀子花瓣。这味道像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刺进陆霆洲记忆深处——三年前雪夜，苏清鸢倒在方向盘上时，发间别着的正是这支纯白栀子花。
陈峰脸色惨白地递来平板电脑："总裁，技术部修复了王坤加密手机里的部分数据...还有这个，五分钟前发到各大媒体邮箱的。"
屏幕上跳出段监控视频。画面摇摇晃晃，显然是偷拍视角：三年前的苏氏集团停车场，陆霆洲弯腰将昏迷的苏清鸢塞进副驾驶，车窗倒映出他身后男人的侧脸——左手腕有道月牙形疤痕。
"查这个人。"陆霆洲的指尖在屏幕上男人的手腕处用力戳着，"动用所有关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晨六点的股市开盘钟声敲响时，苏清鸢正在公寓的恒温泳池里游泳。防水耳机里传来助理林薇的汇报："陆氏股价开盘跌停，傅先生的人已经开始吸纳散户抛售的股份了。另外，李队那边已经按计划传唤陆霆洲了。"
她在水中翻了个身，抬头换气时看见落地窗外的朝阳。金红色光芒洒在水面，将她的猩红泳衣染成流动的血。
"告诉李队，不用急着放陆霆洲出来。"苏清鸢抹掉脸上的水珠，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在审讯室好好欣赏我给他准备的第二份礼物——那份经过他亲手签字的刹车检修单。"
手机震动起来，是条匿名短信：【鱼已入网，收线吗？】。苏清鸢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慢悠悠回复：【再等等，我要让他看看自己养的狗，是怎么咬主人的。】
楼下突然传来引擎声。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丝绒窗帘，看见陆霆洲的黑色宾利正驶过小区大门。男人坐在后座，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疲惫，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摩挲着空空的指节——那里曾经戴着和她同款的银戒。
苏清鸢转身走进衣帽间，按下墙壁暗格。里面挂着件纯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袖口绣着极小的栀子花图案。这是她为今天见面准备的"礼物"。
当陆霆洲推开审讯室门时，苏清鸢正坐在桌子另一头，指尖转着枚银质打火机。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形状和三年前车祸照片里方向盘的裂痕完美吻合。
"陆总喜欢我送你的'问候'吗？"她按下打火机，幽蓝火焰照亮她眼底的嘲讽，"特别是刹车检修单上你龙飞凤舞的签名。"
男人猛地拍案而起，手铐在金属桌面上撞出刺耳声响。审讯室外的警察立刻推门而入，却被苏清鸢抬手拦住："没事，我和我'老朋友'叙叙旧。"
警察退出去后，陆霆洲突然抓住她转打火机的手腕，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为什么是我妹妹的耳钉？苏清鸢，你到底知道什么？"
苏清鸢的笑容慢慢凝固。她反手捏住陆霆洲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现在才想起问？三年前你把我父母的公司掏空、把我撞下山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问问为什么？"
打火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两人的影子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交缠，像两只互相撕咬的困兽。
苏清鸢的指尖突然用力，指甲深深掐进陆霆洲的下颌肉里。男人痛得闷哼，却没有后退，灼热的痛感反而激起了眼底更浓的戾气。审讯室惨白的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瘦长，像两柄抵着彼此咽喉的刀。
"耳钉？"苏清鸢笑了，血沫从唇角溢出，在皓白的牙齿上晕开猩红，"你现在关心的是这个？"她猛地抬手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的疤痕狰狞地扭曲着，"三年前你们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疼？"
陆霆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道疤痕的形状他记得，是方向盘金属支架留下的印记。当年警方照片里的苏清鸢，就以这个姿势嵌在变形的驾驶座里，血流了满 seat。
"不是我。"他突然低吼出声，手铐"哐当"撞在桌面上，"刹车不是我动的手脚。"
"哦？"苏清鸢歪头凑近，猩红唇瓣几乎贴上他耳垂，"那就是你那个好妹妹陆晚晴？还是你的得力助手陈峰？或者...是当年给我灌下安眠药的张妈？"每个名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刺中陆霆洲最敏感的神经。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队推门进来时，正好撞见苏清鸢将什么东西塞进陆霆洲衬衫口袋。女人直起身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转身对警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表情："他想袭警。"
陆霆洲下意识摸向口袋，触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体。金属棱角硌着心口，形状像是...枚袖扣。他猛地抬头，看见苏清鸢被警察带出门时，故意从他身边擦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看你的袖扣，陆总。那是三年前掉在车祸现场的第三枚。"
审讯室的铁门轰然关上。陆霆洲颤抖着手掏出那枚鸢尾花纹袖扣，指腹抚过内侧刻着的"LWQ"缩写——陆晚晴的名字缩写。三年前他分明收齐全套袖扣了，怎么会...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的瞬间，陆霆洲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照片里，他妹妹陆晚晴穿着病号服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床头柜上放着个眼熟的白色药瓶——和当年他在苏家厨房发现的安眠药瓶一模一样。
"总裁！"陈峰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不好了！检验科出事了！"
陆霆洲还没反应过来，审讯室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财经频道正在插播紧急新闻：陆氏集团旗下生物实验室夜间发生爆炸，所有关于苏氏基因药物的研究数据毁于一旦。画面里火光冲天，记者的声音带着失真的尖锐："...据内部人士透露，该实验室正在秘密研究针对罕见血型的基因武器，而苏氏集团前掌门夫妇正是这种RH Null血型..."
"不可能！"陆霆洲一拳砸在桌面上，陶瓷杯震得粉碎，"项目三个月前就终止了！"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拽开衬衫领口，那枚鸢尾袖扣掉在地上，滚出很远。
苏清鸢...她根本不是要复仇，她是要毁掉一切。毁掉陆氏，毁掉证据，毁掉所有人。
走廊里突然响起女人的轻笑。陆霆洲冲到门边，透过猫眼看见苏清鸢正站在电梯口，对他的方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陈峰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地面，手里捧着的正是陆氏集团的核心数据硬盘。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对着猫眼低吼，感觉心脏快要冲破胸腔。
电梯门缓缓关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清鸢用口红在钢化玻璃上画的符号——和他妹妹日记本里反复出现的神秘图案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