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冷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老时光"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苏清鸢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红色风衣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似的疼。
不可能是她。
苏清鸢猛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扑了她满脸。三年前那场爆炸的火光在眼前炸开,医院里那张冰冷的死亡通知单,还有傅景深抱着她时说"雨桐没了"的低沉声音——这些画面像碎玻璃扎进脑子里,可刚才那个背影...那个微微歪头看雨的小动作,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做的这么像。
她顾不上收起雨伞,直接冲进雨幕。昂贵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她黑色风衣的下摆。巷子里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盏霓虹灯在雨雾中晕开模糊的光斑,把路面映照得像一块破碎的调色盘。
红衣身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风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一簇跳动的火焰。苏清鸢咬紧牙加快脚步,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进锁骨,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她注意到对方似乎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每次她快要追上时,那个身影就会恰到好处地拐进另一条巷子。
"站住!"苏清鸢忍不住低喝一声。
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巷道,两侧是高耸的旧楼,空调外机滴下的水在墙根汇成小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那是苏雨桐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巷子越来越窄,苏清鸢的高跟鞋好几次卡在路面的裂缝里。她停下来,正想把鞋跟拔出来,却看见前面的红衣女子在巷口停顿了半秒,微微侧过头,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跟上。
就是这个时候!
苏清鸢心中一动,突然转向旁边一条更窄的岔路。她记得这条小巷可以通到前面的死胡同,是抓人的绝佳位置。雨水打在她脸上,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跑得更快了,风衣在身后展开,像一只黑色的蝙蝠。
不出所料,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死胡同口时,正好堵住了那个红衣女子的去路。
两人相距不过五米,中间隔着细密的雨帘。苏清鸢撑着伞,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进眼睛里,有点疼。对面的女子也打着伞,红色的风衣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醒目,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傅景深给了你多少好处?"苏清鸢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有些颤抖,"让你演这么一出戏?装成活人很有意思吗?"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雨更大了,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清鸢注意到对方握着伞柄的手指苍白而纤细,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为了保护她被玻璃划伤留下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苏清鸢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雨帽。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昏黄的路灯光线下,苏清鸢看清了那张脸——和她有七分相似,却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嘴角也多了一道细小的疤痕。
"姐..."苏清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中的雨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
苏雨桐看着她,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无奈,还有一丝苏清鸢看不懂的恐惧。"清鸢..."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你不该来这里的。"
"你没死?"苏清鸢一步步走近,脚下的水洼被踩得溅起水花,"几天前的爆炸...你明明..."
"那是个局。"苏雨桐打断她,声音依旧很轻,"我必须假死,才能脱离他们的控制。"
"他们是谁?陆霆洲?还是傅景深?"苏清鸢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想起陈默胳膊上的衔尾蛇纹身,想起傅景深实验室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标志,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苏雨桐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地面的积水:"我不能说。"
"不能说?"苏清鸢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和愤怒,"所以你就嫁给傅景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找陆霆洲报仇?看着我差点被陈默那个叛徒骗了?"
提到傅景深,苏雨桐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景深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他是在保护我,也是在保护你。"
"保护?"苏清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我父母害死,把苏氏吞掉,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她越说越激动,伸手想去抓苏雨桐的胳膊,却被对方下意识地躲开了。
苏清鸢的手僵在半空中,雨水顺着她的指尖滴落。"为什么要躲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站在他们那边了?"
苏雨桐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她缓缓卷起左边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在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个淡粉色的蝴蝶形状胎记。
苏清鸢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浴室里,妈妈笑着指着她和姐姐胳膊上的胎记说:"你们姐妹俩真是心有灵犀,一个左蝴蝶,一个右蝴蝶。"她自己的蝴蝶胎记在右胳膊上,而姐姐的...确实是在左边。
这个位置,这个形状,不可能有假。
"为什么..."苏清鸢的声音哽咽了,她强忍着泪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滑落,"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这三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苏雨桐的眼圈也红了,她上前一步,想要拥抱苏清鸢,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我在保护你。"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清鸢,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爸妈的死..."
"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苏清鸢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是不是陆霆洲和傅景深联手做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氏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不择手段?"
"别提他们!"苏雨桐突然尖叫起来,用力甩开苏清鸢的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那不是意外...是计划...他们需要苏家的基因数据...夜莺计划..."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无线电通话的滋滋声:"目标锁定B区,疑似目标人物出现,重复,疑似目标人物出现。"
苏雨桐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他找到这里了!快走!"
苏清鸢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苏雨桐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这是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个菱形的金属铭牌,边缘刻着细小的花纹。
"相信与否由你,但把这个藏好!"苏雨桐的声音急促而压低,"夜莺计划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是个实验...他们在找活体容器..."她的话还没说完,巷口就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
苏清鸢瞳孔骤缩——是陆霆洲的保镖!为首那个刀疤脸,她永远忘不了,就是这个人三年前亲手将她推下悬崖!
"走!"苏雨桐用力推了苏清鸢一把,指向旁边一个狭窄的消防通道,"顺着这里一直跑,别回头!"
不等苏清鸢反应,苏雨桐已经转身冲进了巷口的阴影里。"这边!"她大喊一声,成功吸引了保镖的注意。
"抓住她!"刀疤脸一挥手,几个保镖立刻追了上去。
苏清鸢握着冰冷的金属铭牌,看着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心脏像被撕裂一样疼。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咬了咬牙,转身钻进了消防通道。通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她摸索着墙壁,拼命向下跑去,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苏清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铁门,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条陌生的后巷。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流浪猫被惊动,迅速窜进了垃圾桶后面。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冻得她瑟瑟发抖,可是掌心的金属铭牌却像是有生命一样,散发着诡异的热量。
苏清鸢摊开手,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仔细看去。金属铭牌是银白色的,边缘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陈默胳膊上的衔尾蛇!蛇嘴里叼着自己的尾巴,蛇眼是红色的,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在衔尾蛇图案的中间,有一行凹陷的小字,像是用激光雕刻上去的。苏清鸢眯起眼睛,辨认了半天,心脏猛地一沉。
上面写着:夜莺计划是陷阱。
陷阱?苏清鸢皱紧眉头。父亲笔记本里提到的夜莺计划,难道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而是像姐姐说的那样...是个实验?活体容器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陈默之前说的话:"他不只是想要苏氏的产业,更想要苏家的基因库。"难道陆霆洲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苏氏集团,而是苏家的基因?
还有傅景深,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如果他真的和陆霆洲是一伙的,为什么又要帮助自己?苏雨桐说他是在保护她们,是真的吗?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入苏清鸢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她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滴在她的脸上。
这三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有陆霆洲一个。她卧薪尝胆,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报仇,夺回属于苏家的一切。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
陆霆洲,傅景深,陈默,衔尾蛇组织,夜莺计划...所有的线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在中间。而她的姐姐苏雨桐,竟然一直都在这张网的中心。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个棋子。"苏清鸢低声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清鸢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沙哑的男声:"苏小姐,你的麻烦还没结束呢。"
苏清鸢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轻笑一声,"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刚见过谁,也知道你手里有什么。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明天晚上八点,城西废弃工厂,一个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清鸢握紧了拳头。
"给你一个机会,"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个揭开所有秘密,真正为你父母报仇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你有命来。"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苏清鸢握着手机,眉头紧锁。这又是谁设的局?是陆霆洲的陷阱,还是傅景深的试探,或者...是姐姐苏雨桐的安排?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金属铭牌,衔尾蛇的图案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不管这是谁的邀请,她都必须去一趟。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放过任何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
苏清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庞,却洗不掉她眼底的决绝。她将金属铭牌小心翼翼地放进风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陆霆洲,傅景深...还有藏在幕后的人..."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苏清鸢转身,快步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雨水依旧下个不停,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所有秘密都冲刷干净。而在巷子深处,一个隐藏在垃圾桶后面的黑色摄像头,正默默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镜头的红光闪了闪,然后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