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浸透了林月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水里挣扎上岸。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惨淡的天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瘦的光带。
房间里静得可怕。
她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直直钉在衣柜上。柜门大敞着,黑洞洞的像一张咧开的嘴。林月的心脏骤然缩紧——昨晚那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身影不见了。
方晓蕾消失了。
林月撑着床沿坐起身,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墙挪到衣柜前,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混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甜得让人发腻。
衣柜里空空如也。
本该沾满血迹和污渍的地方异常干净,连一丝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
"不可能..."林月喃喃自语,指尖颤抖地拂过柜壁。冰冷的木板触感真实得可怕。她明明亲眼看见方晓蕾蜷缩在里面,脖颈处缠绕的红绳陷进皮肉里,那张青紫色的脸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痒。林月伸手去抓,摸到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粘在皮肤上。她低头看向床单,瞳孔骤然收缩——床中间有个清晰的人形凹陷,像是被重物长时间压过,凹陷处残留着深色污渍,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墙上。
几缕红绳用某种黏合剂固定在墙面上,扭曲缠绕成四个字。线头还在微微颤动,仿佛是刚刚被人写下——"月是桂的"。
林月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后退,膝盖重重磕到梳妆台前的凳子。金属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椭圆形镜子里映出她惊恐的脸。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头发凌乱得像一蓬枯草。林月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有哪里不对劲。
她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空的。什么都没有。
可镜中的林月,脖颈上分明缠绕着一圈红绳。细绳深深陷进皮肉,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越收越紧,在苍白的皮肤上勒出紫红色的痕迹。镜中人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突出,舌头微微吐出,表情痛苦而扭曲。
窒息感突然袭来。
林月捂住喉咙,不住地后退,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碎肋骨。她死死盯着镜子,眼睁睁看着镜中的自己四肢抽搐,身体缓缓滑坐到地上,而缠绕在脖颈上的红绳末端,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紧。
"咚、咚、咚。"
轻柔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某种死亡倒计时。
林月猛地回神,镜中的异象消失无踪。镜子里只有她自己惊恐的脸,脖颈干净,没有任何勒痕。
"小月,醒了吗?该吃早餐了。"
张桂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和得像刚融化的蜂蜜,却让林月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下意识地摸向脚踝——昨晚从地下室带回来的金属牌还在袜子里,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我做了你喜欢的桂花糕,还有温牛奶。"他停了停,声音里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昨晚睡得好吗?好像听到你房间有声音。"
林月咬住嘴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紧握着口袋里的美工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稍微缓解了一些恐惧。
"我...我马上出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完全不像自己的。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张桂源轻笑的声音:"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表哥就在门外。"
林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门把手。那上面缠着一圈红绳,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末端垂在地上,随着某种看不见的风微微蠕动,像条蛰伏的小蛇。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挪向房门。每走一步,地板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握住门把手的瞬间,红绳蝴蝶结突然收紧,绳结勒进她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林月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转动门把,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张桂源站在门外,穿着浆洗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手里端着一个银色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和一小碟桂花糕。
"醒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他关切地皱起眉头,视线越过林月的肩膀望向房间内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月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挡住他的视线:"没、没事,可能有点没睡好。"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突然从背后袭来。林月猛地转头,看见一缕红绳从衣柜方向飞出,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扭动,迅速缠上她的脖颈。
"呃!"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林月双手抓住红绳,拼命向外拉扯,可细绳却像长了倒刺,越挣扎勒得越紧。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张桂源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小月?"
她艰难地抬起头,对上张桂源的眼睛。
那是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睛。
没有惊讶,没有关切,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脸上的笑容还在,眼神却像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平静地注视着她在死亡边缘挣扎。
林月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意识开始涣散。她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从小照顾她、保护她,她曾经无比信任的表哥。他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就这样冷漠地看着她死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奋力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口袋里的金属牌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金属牌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最终停在张桂源的脚边。
昏暗的光线下,上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字清晰可见——"薇"。
张桂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林月清楚地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开始颤抖,微微蜷缩,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缠绕在脖颈上的红绳突然松动了。
林月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张桂源。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死死锁定在那个"薇"字金属牌上,像是看到了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的指尖颤抖着伸向金属牌,却在距离牌面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仿佛那上面带有致命的病毒。
"表哥..."林月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张桂源没有理她。他的身体开始轻微摇晃,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林月凑近了些,才勉强听清几个字。
"薇...她回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月。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痛苦,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林月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床腿。她惊恐地看着张桂源,不明白这个"薇"字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就在这时,房间墙壁上的红绳字迹突然动了起来。那些组成"月是桂的"四个字的红绳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扭曲、重组。
林月眼睁睁看着那个"月"字被慢慢拆解,红绳重新缠绕,逐渐形成一个新的字——"薇"。
墙上的字迹变成了——"薇是桂的"。
[未完待续]薇字的最后一笔被红绳勒进墙皮里,簌簌落下细白的墙灰。林月看见张桂源喉结剧烈滚动,他突然伸手攥住托盘边缘,银盘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牛奶杯倾斜着晃出银线般的奶液,在地板上洇出腥臭的白花。
"谁让你动地下室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毛刺。林月这才注意到他白衬衫袖口沾着暗色污渍,像是没洗干净的血迹。
床底突然传来震动,是她藏在那里的手机。张桂源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般扫过去,林月心跳几乎停止——昨天忘记调静音,现在任何响动都是催命符。
"表哥......"她故意拖长尾音,趁他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将金属牌踢到床底,"我害怕......墙上的字......"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张桂源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覆盖上那层温和的假面,只是嘴角扯动的弧度僵硬得像橡皮泥。"别怕,大约是老鼠把红绳弄乱了。"他蹲下身,视线依然黏在床底,"昨天你说看到晓蕾......是不是太想她了?"
林月盯着他攥得发白的指关节。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小时候他抢走她的布娃娃时,也是这样死死攥着娃娃的胳膊。
"可我摸到了她的手,"她故意放慢语速,观察他每一丝微表情,"冷冰冰的,指甲缝里有泥......"
张桂源突然笑出声,笑声短促得像被掐断的尖叫。"傻孩子,"他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发,林月机敏地偏头躲开,那只手僵在半空,五指不自觉蜷曲,"晓蕾上周就搬走啦,说要去南方发展。"
"是吗?"林月突然掀开床单一角,露出床底霉变的纸箱,"那这个是什么?晓蕾的学生证还在里面呢。"
张桂源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这一刹那,床底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持续不断。林月眼睁睁看着他温和的面具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狰狞。
"既然你这么想她......"他猛地扑过来掐住林月的脖子,托盘"哐当"落地,桂花糕散落一地,混着牛奶踩出黏腻的脚印,"那就下去陪她好了!"
窒息感比刚才红绳勒颈时更猛烈。林月拼命挣扎,膝盖撞上他的肋骨,却像顶在铁板上。视线模糊间,她看见散落的桂花糕里混着细小的红色颗粒,突然想起地下室那面墙——那些斑驳的暗红色污渍,不就是被这样反复覆盖又渗出的吗?
"呃......"她腾出一只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美工刀的冰凉。就在这时,走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张桂源的动作猛地顿住。两人僵在原地,能清晰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门外传来邻居王阿姨的声音:"小张在家吗?你妈让我给你送点......"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开。张桂源迅速起身整理衬衫,脸上的狰狞被汗水冲淡,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表哥。"王阿姨稍等!"他用异常镇定的声音回应,转身死死盯着林月,嘴唇无声开合:敢说一个字,你们俩一起死。
林月蜷缩在地上剧烈咳嗽,脖颈上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她看见张桂源捡起地上的桂花糕,用纸巾仔细擦拭着地板上的牛奶渍,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个掐着她脖子的是另一个人。
门把手转动的瞬间,林月的目光落在散落的桂花糕上——其中一块沾着半张撕碎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女孩的笑脸,一个是方晓蕾,另一个女孩脖颈上挂着的金属牌,在模糊的焦痕中隐约可见"薇"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