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警车呼啸着穿过街道,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暮色中划出道道光影。张桂源靠在车窗上,左臂的纱布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桂月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什么。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警灯映照下闪着微光。三年前那场雨夜,也是这样坐着警车离开学校。那时她躲在社工身后,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而现在,她紧紧抓着他没受伤的右手,指甲掐进掌心,留下一个月牙形的红痕。
"哥,我怕。"她小声说。
张桂源想起自己摔在路边的外卖箱。保温袋破了个口子,漏出来的姜茶在柏油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被秋风一吹,腾起细白的雾气。他这才想起,今天本该是发工资的日子。
警局里冷得像冰窖。张桂源和桂月被安排坐在长椅上,对面是王磊和他的母亲。王磊右臂吊着绷带,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时不时冲张桂源比个割喉的手势。他母亲坐在另一边,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骂咧咧:"杀人犯的儿子打起人来就是狠......"
张桂源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风的味道——天台的风,带着铁锈和尘土气息的风。
"都进来做笔录。"警察打开审讯室的门。
桂月突然抓紧他的手:"哥,我能跟你一起吗?"
"不行,"警察摇头,"你是受害者,要分开做笔录。"
张桂源蹲下身,平视着妹妹的眼睛:"别怕,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听见了吗?"
桂月点点头,眼眶又红了。她松开手,转身跟着女警走进另一个房间。张桂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她往他外卖箱里塞了个保温杯,说里面是刚熬好的姜茶。
审讯室很冷,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张桂源坐在椅子上,左手还在渗血,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姓名。"
"张桂源。"
"年龄。"
"十七岁。"
"事发经过。"
张桂源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月牙形红痕,慢慢开口:"王磊把桂月拖上天台,逼我跪下磕头。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她推下去。"
"然后呢?"
"我冲上去想救她,王磊拿刀划伤我的左臂。"
"你有没有动手?"
"有。但我没带刀。"
警察记录的动作顿了一下:"王磊说是你先动的手。"
"是他先动的手。"张桂源抬起头,直视着警察的眼睛,"他用刀划了桂月的脸,还把她半个身子悬在护栏外。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警察合上笔记本:"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吧,有事再通知你。"
张桂源走出审讯室,看见桂月正坐在长椅上等他。她看见哥哥,立刻扑过来抱住他。
"哥,他们问我很多遍那天的事。"她声音闷闷的,"我说了三遍,他们还是不信。"
"他们会查清楚的。"张桂源轻轻拍着妹妹的背。
两人走出警局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照在他们身上。桂月抬头看了看哥哥:"哥,你还疼吗?"
"不疼。"张桂源撒了个谎。他的左臂一直在流血,纱布早就被浸透了。
"我帮你换药吧。"桂月说,"家里还有纱布和碘酒。"
"嗯。"
两人沿着路灯走回出租屋。路过便利店时,张桂源看见自己的外卖箱还躺在路边。他弯腰捡起来,发现保温杯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保温袋。
"哥,对不起。"桂月小声说,"是我让你惹上麻烦的。"
张桂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妹妹:"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可是......"
"没有可是。"张桂源打断她,"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记得随身带防狼喷雾。"
桂月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扑进哥哥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油烟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出租屋的灯泡闪了两下,终于亮了起来。张桂源坐在床上,任由桂月帮他换药。碘酒碰到伤口时,他皱了皱眉,但没有出声。
"哥,疼吗?"
"不疼。"
桂月小心翼翼地给他缠上新的纱布。她突然想起什么:"哥,你明天还要去送外卖吗?"
"嗯。"
"那你的手......"
"没事。"张桂源活动了下手指,"还能动。"
桂月低头收拾医药箱,突然小声问:"哥,你会不会被退学?"
张桂源没有回答。他想起教务处里李主任那副嘴脸,想起王磊妈那句"杀人犯的儿子"。
"不会。"他最后说。
桂月靠在哥哥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窗外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哥,我饿了。"
"我去给你煮面。"
张桂源起身走向厨房,桂月跟在他身后。她看着哥哥笨拙地打开煤气灶,往锅里倒水。他受伤的左手微微发抖,却还是坚持要给她煮面。
水开了,张桂源往锅里下面条。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今天上课吃什么了?"
"早上吃了两个包子。"
"那中午呢?"
"没吃。"
张桂源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想起桂月手腕上的青紫色指印,想起她被王磊按在天台护栏外时的样子。
面条煮好了,他盛了一碗递给桂月。桂月接过碗,突然说:"哥,我想转学。"
张桂源的手停在半空。
"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学校了。"桂月低着头,"每次看到王磊,我都害怕。"
"好。"张桂源放下手中的碗,"明天我去找校长办手续。"
桂月抬起头,看见哥哥眼里的坚定。她突然觉得,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吃完面,张桂源让桂月去洗澡。他收拾完厨房,坐在床边等她。热水哗哗地响着,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张桂源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他得再换一次药。但桂月在洗澡,他不想打扰她。
热水声停了,桂月裹着浴巾走出来:"哥,浴室太冷了。"
张桂源起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妹妹身上。他看见桂月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是王磊的手留下的。
"疼吗?"
"不疼。"
桂月钻进被窝,张桂源替她掖好被角。他转身要去关灯,却被桂月拉住了手。
"哥,今晚能让我睡你这儿吗?"
"嗯。"
张桂源轻轻关上灯,摸索着走到床边。他小心地躺下,生怕碰到受伤的左手。桂月靠在他身边,像小时候一样。
"哥,你困吗?"
"有点。"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桂月小声说,"是我们语文课上学的,叫《麦田里的守望者》。"
张桂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桂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
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盖过了她轻柔的话语。张桂源听着妹妹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左手还在渗血,但这一刻,他觉得无比安心。
[未完待续]张桂源半夜被一阵冷汗惊醒。桂月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均匀,但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他动了动受伤的左手,纱布已经完全湿透,隐隐传来腥臭味。
他轻轻抽身下床,桂月立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热水在搪瓷杯里泡开两片止痛药,他仰头吞下,喉咙里泛起苦涩的味道。
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凌晨三点十七分。未读消息提示不断跳动,是站长发来的:"小张啊,你今天没来送单,客户投诉说餐都凉了......"
"哥?"桂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在吃什么?"
张桂源转身看见她赤脚站在厨房门口,睡衣下摆蹭着地面。他把药片藏进口袋:"胃疼的老毛病。"
桂月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张桂源拉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盒剩下的速冻水饺,"你回床上躺着,我煮点东西吃。"
"我来煮。"桂月抢过锅铲。她踮脚去够橱柜顶层的酱油瓶,手腕上的淤青在昏黄灯光下格外明显。
张桂源抓住她的手:"别碰那个,我来就行。"
桂月突然抖了一下。她的眼角瞥向窗外,声音发颤:"哥,楼下有人。"
张桂源推开半扇窗。夜风裹着潮湿的霉味涌进来,楼下车灯的光晕在墙面上晃动。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搬动什么东西,金属碰撞声让他瞬间清醒。
"哥,是王磊他们!"桂月压低声音,指甲掐进他的手臂,"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张桂源把妹妹推到身后。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吱呀声。他迅速扫视房间,抓起门后的拖把杆。
"桂月,去卫生间锁上门。"他低声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不要!"桂月死死抱住他的腰,"上次你说'就在这儿等我',结果差点......"
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桂源蹲下来平视妹妹的眼睛:"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会把门锁上。"
桂月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突然踮起脚,在哥哥耳边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冲进卫生间。
门外传来踹门声。张桂源反锁上门,把床板推到门前。木屑混着墙灰簌簌落下,他握紧拖把杆的手背暴起青筋。
"开门!杀人犯的儿子!"王磊妈的尖叫声划破寂静,"敢伤我儿子,我要你命!"
第二记重击砸在门上。张桂源听见门框发出开裂声。他掏出手机拨打110,发现信号格一片空白——SIM卡不知何时被人拔了出来。
"哥!"卫生间的门缝里透出桂月的声音,"你的手在流血!"
张桂源这才发现纱布已经完全脱落,伤口被拖把杆压得翻卷开来。血腥味混着汗水,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
"没事。"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定,"记得我说的防狼喷雾吗?就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话音未落,整扇门猛然内凹。王磊妈的怒吼和木板断裂声同时炸响,张桂源举起拖把杆,看见桂月从卫生间冲出来,手里攥着那瓶防狼喷雾。
"站后面!"他喊。但桂月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喷雾瓶对准即将破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