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门的绿光在浓雾中像块融化的翡翠,却照不亮三米外的路。艾玛扶着受伤的艾米丽跨过门槛时,铁门上的尖刺突然颤动,在她们身后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原来这不是出口,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
“咳咳……”艾米丽捂着流血的胳膊咳嗽,杰克的雾刃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这雾有问题,我的伤口在发烫。”她的医药箱摔在地上,瓶瓶罐罐滚出来,那瓶“遗忘剂”在雾中冒着白烟,液体接触地面的地方,杂草瞬间枯死。
克利切正费力地把弗雷迪拖到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律师的右腿被铁架压得变了形,裤腿下渗出的血在雾里凝成暗红色的珠串,像他怀表链上的宝石。“这个笨蛋,”克利切啐了一口,却还是脱下破外套垫在弗雷迪头下,“非要去碰那台标着‘危险’的密码机,现在知道疼了?”
弗雷迪的眼睛半睁着,嘴里胡乱念叨着:“白教堂的血……玛丽的眼睛……她和我妻子一样美……”他突然抓住克利切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杰克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别让他照到你的影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艾玛抬头望去,浓雾中浮现出一座破败的钟楼,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这是安断气的时间,也是她父亲工厂失火的时刻。钟楼的墙面上,用血写着一行字:“游戏暂停一小时,下一场在红教堂。”
“一小时?”艾玛摸了摸颈间发烫的钥匙,“庄园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吗?”她的目光扫过另外三人,突然发现每个人的影子都在雾中扭曲:弗雷迪的影子长着蛇的尾巴,艾米丽的影子手里握着沾血的手术刀,克利切的影子背后跟着一群小小的黑影,像被他卖掉的孤儿。
艾米丽用绷带缠住弗雷迪的腿,打结时指尖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是个金属烟盒,形状和阿尔弗雷德的手杖头一模一样。“莱利先生,”她故意提高声音,“你口袋里的烟盒能借我看看吗?我祖父也有个同款的。”
弗雷迪猛地惊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捂住口袋:“没、没有什么烟盒!你看错了!”他的眼神闪烁,余光飞快地瞥向艾玛——那眼神里藏着的恐惧,比面对杰克时更甚。
克利切突然吹了声口哨,指着远处的雾团:“你们看那是什么?”浓雾里隐约有个穿白裙的身影,手里捧着束向日葵,正对着他们微微鞠躬。当艾玛看清那张脸时,心脏骤然缩紧——是安,只是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流出的不是泪,是粘稠的黑血。
“别过去!”艾米丽拉住想往前走的艾玛,声音发颤,“那是雾制造的幻觉,庄园想勾起我们的愧疚。”她的指尖突然发凉,想起医药箱里安的病历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红教堂的祭坛下,埋着她的骨头”。
白裙身影在雾中渐渐变淡,向日葵花瓣飘落的地方,钻出几株带刺的藤蔓,藤蔓上结着小小的果实,形状像极了人类的眼球。克利切想用手电筒照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光柱里突然多出无数双眼睛,都在死死盯着他——是那些被他卖掉的孩子的眼睛。
“啊!”他惨叫着扔掉手电筒,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别找我!我给过你们面包!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破礼帽滚到艾玛脚边,帽檐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是张孤儿院的收据,上面写着“收到克利切先生捐赠的5英镑,用于购买儿童衣物”,落款日期是三年前,正是孩子们失踪的那天。
弗雷迪趁机挣扎着爬起来,瘸着腿想往雾深处跑。艾玛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领带,修枝剪抵住他的喉咙:“说!你口袋里到底藏着什么?烟盒是不是和庄园主人有关?”
领带勒得弗雷迪喘不过气,他的脸在雾中涨成紫色:“我说!我说!那是阿尔弗雷德给的联络器!他让我每场游戏都毁掉一台密码机,事成之后不仅给我钱,还能让我忘记白教堂的事!”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但我没答应!真的!是杰克逼我的!他知道我在白教堂做的事……”
“白教堂到底发生了什么?”艾米丽追问,她注意到弗雷迪的手腕上有个和艾玛相似的印记,只是形状是朵玫瑰,“你和那些妓女的死有什么关系?”
弗雷迪的嘴唇哆嗦着,正要开口,浓雾突然剧烈翻涌。远处的钟楼敲响了第四声钟,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雾中传来马蹄声,一辆黑色马车冲破雾障驶来,车夫戴着宽檐帽,帽檐下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和杰克面具的裂痕形状一模一样。
“时间到了。”车夫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下一场游戏在红教堂,各位请上车。”他的马鞭指向车厢,车门上的纹章在雾中发亮,正是那枚缠绕荆棘的蛇,蛇嘴里叼着的不再是信纸,而是半朵干枯的向日葵。
艾米丽扶着艾玛上车时,瞥见车夫的手套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腕上有串刺青,是行罗马数字:“MCMXCVII”,换算过来是1997——这个年份比现在早了近百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车厢里弥漫着檀香和血腥味,座椅上绣着红教堂的图案,彩绘玻璃的碎片嵌在靠垫里,折射出扭曲的光斑。弗雷迪缩在角落发抖,克利切则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镜中的他穿着神父的黑袍,手里捧着圣经,而圣经的书页里夹着个孩子的鞋子。
艾玛的修枝剪在口袋里震动,她悄悄掏出来,发现剪刃上映出红教堂的景象:祭坛上摆着件染血的婚纱,婚纱的裙摆下露出半只戴着银戒指的手,戒指上的花纹和她颈间的钥匙完全吻合。
“咔嗒。”
车夫突然回头,帽檐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红光:“忘了告诉各位,红教堂的监管者是红蝶美智子。她最恨穿白裙的女人,尤其是医生。”他的目光扫过艾米丽,“据说她的扇子能扇散人的记忆,让你永远困在自己最愧疚的那天。”
马车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弗雷迪怀里的烟盒掉出来,滚到艾玛脚边。她捡起烟盒打开,里面没有烟,只有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用胭脂写的字:“小心那个园丁,她父亲的钥匙能打开记忆核心,而她本人,就是老赫尔曼要找的‘容器’。”
雾越来越浓,连马车的轮廓都开始模糊。艾玛把纸条塞进靴筒,指尖触到艾米丽之前藏的“遗忘剂”——瓶身的标签不知何时变了,上面画着红教堂的尖顶,尖顶上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正举着相机对准下方的婚纱。
她突然想起父亲工厂火灾那天,透过衣柜缝隙看到的那个黑斗篷身影,手里也拿着个类似相机的东西。而红教堂婚纱的银戒指上,刻着的正是“奥尔菲斯”的缩写。
当马车再次停下时,红教堂的尖顶已刺破浓雾,十字架上缠着的铁链在风中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艾玛跳下马车的瞬间,颈间的钥匙突然与教堂的钟声共振,她清楚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雾中说:“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容器’。”
克利切扶着弗雷迪踉跄着走向教堂大门,却在台阶上被什么东西绊倒——是只散落的婚纱袖口,蕾丝花边里裹着根银灰色的羽毛,和军工厂密码机上的一模一样。
艾米丽的医药箱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绷带无风自动,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网,网住的不是人,而是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安在阁楼里画向日葵,父亲举着煤油灯的背影,弗雷迪在白教堂巷子里递钱的手,克利切把孩子推进黑马车的瞬间……
“游戏开始了。”红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的红光比军工厂的绿光更诡异,“找到五台密码机,或者……成为婚纱上的新血迹。”
艾玛握紧修枝剪,剪刃上的红教堂倒影里,那件染血的婚纱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有个无形的新娘正站在祭坛前,等着她们来完成这场迟到了百年的婚礼。而她颈间的钥匙,正烫得像要烧穿皮肤,仿佛在提醒她:这场游戏从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为了唤醒某个被遗忘的真相——一个关于她自己,关于父亲,关于所有监管者和求生者的,被刻意埋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