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红教堂的第三天,小镇的雨终于停了。艾玛在孤儿院后园的向日葵丛里找到了块松动的石板,下面埋着个铁皮盒——是她小时候藏糖果的地方,如今里面没有糖,只有半张泛黄的工厂图纸,画着军工厂的地下通道,通道尽头标着个小小的骷髅头。
“这是父亲画的。”她指尖抚过图纸边缘的咖啡渍,那是父亲的习惯,思考时总爱把咖啡杯放在图纸旁。图纸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奥尔菲斯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层,钥匙藏在红教堂的圣水器里。”
艾米丽的诊所刚送走今天的第三个病人。穿风衣的男人留下的诊费是枚银质十字架,和红教堂祭坛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她用镊子撬开十字架的底座,里面卷着张纸条,是用拉丁文写的:“记忆是灵魂的影子,影子消失时,灵魂也会消散。”
“拉丁文……”艾米丽突然想起安的病历最后一页,也有一行相同的文字。她翻出那本从红教堂带回来的美智子日记,发现其中几页的空白处,用同样的笔迹写着“孤儿院的钟声会唤醒沉睡的影子”。
弗雷迪躲在旅馆的阁楼里,用放大镜研究怀表内侧的地图。地图上的孤儿院被圈了个红圈,旁边标注着“1879年3月15日”——那是他妻子的生日,也是白教堂第一个妓女被杀的日子。他突然注意到,地图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向日葵,和艾玛钥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巧合?”他咬着指甲,目光落在桌角的烟盒上。自从红教堂回来后,这只阿尔弗雷德给的烟盒就总在午夜发烫,盒盖内侧会浮现出新的字迹。昨晚的字迹是:“孤儿院的院长不是人,是‘记忆的缝合者’。”
克利切在教堂的忏悔室里蹲了三天。每当午夜钟声敲响,墙壁就会渗出黏腻的液体,在地上汇成孩子们的脚印。今天凌晨,脚印尽头的砖块突然松动,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本孤儿院的名册,最后一页的签名是“奥尔菲斯”,日期是1885年——正是他把孩子们送走的前一年。
“原来他才是幕后黑手。”克利切的手抖得厉害,名册里夹着张照片,五个孩子站在孤儿院门口,手里都举着向日葵,“这些孩子……他们的眼睛怎么和庄园的雾一样?”
第四天清晨,四人在小镇的酒馆碰头。艾玛把工厂图纸摊在桌上,艾米丽的拉丁文纸条、弗雷迪的地图、克利切的名册依次排开,当阳光透过酒馆的窗棂照在这些物件上时,它们突然同时发出微光,在桌面上投射出重叠的影子——是欧利蒂丝庄园的完整地图,地下三层的位置被标成了红色。
“必须去地下室。”艾玛的指尖敲在红色区域,“父亲的图纸和奥尔菲斯的签名都指向这里,记忆核心一定藏在那儿。”
“你疯了?”弗雷迪压低声音,环顾四周,“红蝶说孤儿院的院长是‘缝合者’,那东西能把人的记忆拆开再缝起来,让你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的怀表突然发烫,“你看!它又有新字了:‘别信园丁,她是奥尔菲斯选中的新容器’!”
艾玛的修枝剪“当啷”一声砸在桌上:“容器?就像父亲那样?”她猛地拽开衣领,钥匙烙下的“O”形印记在阳光下泛着红光,“我早就知道自己不一样!从第一次破译密码机开始,我就能看见别人的记忆!”
“那是因为你父亲的钥匙。”艾米丽突然开口,她把美智子的日记翻开,“这里写着,老赫尔曼的实验失败后,里奥·贝克自愿成为‘记忆锚点’,把自己的灵魂和庄园绑在一起,钥匙就是他的灵魂碎片。”
克利切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名册:“你们看这页!”1885年的记录里,有个叫“安”的女孩,出生日期和照片里举着最大向日葵的孩子完全一致,“安不是死于堕胎,她是被带到庄园当‘记忆容器’了!”
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阿尔弗雷德站在门口,白手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看来各位已经找到不少线索。”他走到桌前,手杖轻轻敲了敲工厂图纸,“既然如此,庄园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我们凭什么再跟你回去?”弗雷迪的手摸向腰间的匕首,那是他从红教堂带出来的,据说能刺穿监管者的雾体。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手杖指向窗外。四人转头望去,小镇的街道正在扭曲,房屋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像被水打湿的画。“你们以为还能留在现实世界?”他的声音带着嘲讽,“从踏入庄园的那一刻起,你们的记忆就已经被‘污染’了。这里不是小镇,是庄园创造的‘过渡空间’,随时会崩塌。”
艾玛的钥匙突然剧烈震颤,她摸向衣领,印记的位置烫得像火。“他说的是真的。”她看向艾米丽,“你的诊所门口,是不是总有个穿风衣的男人在徘徊?”
艾米丽点头,心脏骤然缩紧:“那个男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和杰克的一样。”
克利切突然捂住嘴,他想起忏悔室墙壁渗出的液体,味道和庄园的雾一模一样。弗雷迪则盯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的黑泥怎么也洗不掉,那是红教堂祭坛裂缝里的泥土。
“上车吧。”阿尔弗雷德转身,“孤儿院的游戏很简单,找到院长的办公室,拿到‘记忆缝合术’的笔记,你们就能知道所有真相。当然,前提是能躲过监管者‘厂长’的追捕——他可是很想念自己的女儿。”
马车行驶在扭曲的街道上,窗外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艾玛翻开美智子的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里奥·贝克没有死,他的身体被奥尔菲斯改造成了‘记忆熔炉’,就在孤儿院的地下室。”
她的目光落在工厂图纸的地下通道上,那里标着个小小的熔炉图标。钥匙在掌心发烫,仿佛在回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
“父亲……”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向日葵,“这次我一定找到你。”
艾米丽的拉丁文纸条突然发光,自动翻译成了中文:“当五个记忆容器同时觉醒,庄园的核心就会崩塌。容器是:园丁(亲情)、医生(愧疚)、律师(贪婪)、慈善家(救赎)、监管者(仇恨)。”
弗雷迪的烟盒烫得像块烙铁,他打开盒盖,新的字迹浮现:“奥尔菲斯想把你们的记忆缝合在一起,创造出‘完美的灵魂’,用来复活他死去的女儿——那个叫‘海’的女孩,和安长得一模一样。”
克利切的名册突然自动翻开,停在安的那一页。照片里的女孩对着他微笑,嘴里似乎在说什么。马车颠簸的声响里,他隐约听见两个字:“救我。”
当马车穿过浓雾,孤儿院的尖顶终于浮现。和记忆中不同,这座孤儿院的墙壁是暗红色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门口的石碑上刻着行字:“遗忘是最好的解脱,但有人不希望我们解脱。”
艾玛跳下马车的瞬间,颈间的钥匙与石碑产生共鸣,她清楚地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风中说:“小心院长的面具,那下面藏着奥尔菲斯的脸。”
孤儿院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克利切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笑声里夹杂着齿轮转动的声响,像某种巨大的机器正在运转——那是记忆熔炉的声音,在地下三层,等待着吞噬新的记忆。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握紧了各自的物件。他们知道,这场关于记忆的游戏,终于要接近核心了。而孤儿院的浓雾里,那个戴着面具的院长,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缝合笔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