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走廊比记忆中更窄,墙壁上的石灰层像结痂的皮肤般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艾米丽用指尖蹭了蹭,指尖立刻染上铁锈般的红,是干涸的血。
“这里不对劲。”她低声说,医药箱里的听诊器突然自己弹出来,听筒里传来规律的敲击声,像有人在用指甲抠墙,“声音是从左边第三个房间传来的。”
克利切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光柱扫过走廊两侧的画像,画中孩子的眼睛都在跟着他们转动。当光照到一幅穿背带裤的男孩画像时,画框突然渗出黑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到地面,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五个穿着囚服的孩子,正被人推进一扇铁门。
“是他们。”克利切的声音发颤,那五个孩子正是他当年卖掉的孤儿,“水洼里的铁门……和孤儿院地下室的门一模一样。”
艾玛的修枝剪突然指向走廊尽头,那里的楼梯扶手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链环上刻着罗马数字“III”——对应工厂图纸上的地下三层。她扶着扶手往下走,每级台阶都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踩在无数根骨头上面。
“等等。”弗雷迪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我的表在发烫,这下面有危险。”他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地图上,地下三层的位置被画了个巨大的叉,旁边写着“记忆熔炉,高温,勿入”。
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挂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孤儿院的作息表,最后一行被人用红笔涂改过:“每晚八点,院长会去地下室‘喂食’。”艾米丽用指尖擦了擦红笔字迹,粉笔灰下露出“实验体73号”的字样——和艾玛在军工厂找到的父亲身份牌编号完全一致。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锅炉房的后面,伪装成个废弃的煤箱。艾玛按照工厂图纸的指示,转动煤箱侧面的铁环,环上的向日葵图案转到与地面平行时,煤箱突然向侧面滑开,露出个深不见底的楼梯井,冷风裹挟着煤油味扑面而来。
“我先下去。”克利切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拉出条细长的线,“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偷过煤,对这种地道熟得很。”他的破礼帽边缘沾着煤渣,像极了当年偷偷溜进锅炉房的样子。
楼梯是用粗糙的木板搭成的,每走一步都摇晃得厉害。艾米丽扶着墙壁往下走,指尖触到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刻痕,是孩子们的名字:“安”“汤姆”“莉莉”……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骷髅头,只有“安”的名字后面是朵向日葵。
弗雷迪走在最后,他的手始终放在口袋里的匕首上。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楼梯井里格外清晰,表盖内侧的地图突然亮起红光,地下三层的位置闪烁着,像颗跳动的心脏。
下到第三层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间巨大的实验室,无数根玻璃管从天花板垂下来,管中漂浮着人形的光团,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尖叫,最中央的玻璃管最大,里面的光团穿着厂长的工装,正不断撞击着管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亲……”艾玛的声音发颤,她的钥匙突然飞出去,吸附在中央玻璃管的底座上,光团瞬间平静下来,隔着玻璃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玻璃管下方的控制台闪烁着绿光,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数据:“实验体73号,里奥·贝克,记忆融合度87%,情绪波动剧烈,需注入镇定剂。”艾米丽认出这是奥尔菲斯的笔迹,和红教堂日记里的字迹完全一致。
克利切在实验室的角落发现了堆废弃的图纸,上面画着记忆熔炉的构造,熔炉的核心是块黑色的晶体,标注着“灵魂石,来自古埃及的遗物”。图纸旁边放着个生锈的铁桶,里面装着孩子们的玩具,其中有个向日葵形状的音乐盒,上弦后却弹出红蝶的《樱花谣》。
“这是什么?”弗雷迪的匕首挑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十几本实验日志,第一本的封面写着“1885年,第一批实验体”。他翻开日志,里面贴着孩子们的照片,每个孩子的额头都标着编号,安的照片旁边写着“最佳容器,与‘海’的灵魂匹配度92%”。
实验室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关上,锁孔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艾玛冲到门前,发现锁芯的形状是朵立体的向日葵,和她的钥匙完全吻合。“别白费力气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那把钥匙只能打开记忆核心,打不开这扇门。”
通风管的栅栏被人从外面撬开,一个戴鸟嘴面具的人探出头,穿着件沾满污渍的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插着支银质钢笔——是奥尔菲斯标志性的钢笔。“我是这里的院长,也是奥尔菲斯先生的助手。”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你们可以叫我赫尔曼。”
“是你把孩子们变成了实验体?”克利切的手电筒照向鸟嘴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闪过红光,“安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赫尔曼轻笑一声,从通风管扔下来个铁皮盒:“自己看吧。”盒子里装着枚向日葵胸针,和艾玛的一模一样,还有半张照片,是安和一个金发女孩的合影,两个孩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举着向日葵。
“这是奥尔菲斯的女儿,海。”艾米丽认出照片背面的字,“十年前死于肺结核,奥尔菲斯为了复活她,才开始抓和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做容器。”她的目光扫过实验日志,安的生日确实和海完全一致。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中央玻璃管里的光团剧烈挣扎,撞击管壁的声音越来越响,底座上的灵魂石发出刺眼的红光。“记忆熔炉要启动了。”赫尔曼的声音带着兴奋,“每天这个时候,里奥的记忆都会变得不稳定,他会试图冲破容器——就像当年他试图救你一样,艾玛小姐。”
艾玛的钥匙突然飞回到她手中,钥匙柄上的“O”字亮起,在地面投射出一道光门,门内是军工厂火灾的场景:父亲举着煤油灯站在火里,怀里抱着个金发女孩,正是海的照片里的模样。“父亲在救她?”她的声音发颤,“他不是实验体吗?”
“他是自愿的。”赫尔曼的声音从通风管消失,只留下回声,“他和奥尔菲斯做了交易,用自己的灵魂换取你的安全。可惜啊,记忆是会背叛人的,现在的他,只记得要保护熔炉,不记得你了。”
玻璃管突然裂开道缝,灵魂石的红光顺着裂缝渗出,在地面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里奥在工厂教艾玛修机器,安在孤儿院画向日葵,弗雷迪在白教堂给杀手递钱,克利切把孩子推进黑马车……
“熔炉在吸收我们的记忆!”弗雷迪的怀表突然爆炸,表盖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脸,“再不想办法出去,我们都会变成光团!”他的目光落在记忆熔炉的图纸上,“熔炉的弱点是灵魂石,用强光照射能暂时让它失效!”
克利切突然想起什么,从破礼帽里掏出个打火机和一小瓶煤油——是他准备用来烧弗雷迪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小丫头,你的修枝剪能撬开灵魂石的底座吗?”他把煤油递给艾玛,“我们用强光干扰它,你趁机把灵魂石取出来!”
艾玛握紧修枝剪走向中央玻璃管,光团里的父亲似乎认出了她,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她的钥匙在掌心发烫,指引着她找到灵魂石底座的卡扣。“就是现在!”当克利切把点燃的煤油瓶扔向灵魂石时,艾玛用尽全力撬开了卡扣——
灵魂石暴露在火焰中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红光变成了惨白。所有玻璃管里的光团都停止了挣扎,浮现出孩子们的脸,安的光团飘到艾米丽面前,递过来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正是铁门的钥匙形状。
“快走!”艾米丽捡起钥匙打开铁门,实验室的天花板开始掉落石块,“赫尔曼说的对,钥匙能打开记忆核心,我们必须去阻止奥尔菲斯!”
艾玛最后看了眼中央玻璃管,父亲的光团对她挥了挥手,在火焰中渐渐变得透明。她的钥匙突然融入掌心,在皮肤上烙下完整的向日葵印记。“父亲,等我。”她转身跟着众人冲出实验室,身后传来灵魂石爆炸的巨响。
跑出地下室时,晨曦正透过孤儿院的窗户照进来,走廊两侧的画像恢复了正常,画中孩子的眼睛不再转动。克利切在院长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了记忆核心的位置图,标注在庄园主楼的地下密室,需要四把钥匙同时才能打开——正是他们四人各自携带的信物。
“奥尔菲斯在等我们。”艾玛的目光望向庄园的方向,钥匙的印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想让我们主动打开记忆核心,完成最后的仪式。”
赫尔曼的鸟嘴面具被遗弃在实验室的废墟里,面具的眼睛部位裂开,露出底下一张年轻的脸——是杰克没戴面具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