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牌的回响

奈布的军牌在向日葵花瓣上泛着冷光。艾玛用修枝剪轻轻挑起这枚刻着“萨贝达”姓氏的金属牌，边缘的弹痕还带着硝烟味——是三年前那场战役留下的，和杰克日记里描述的“最后一场冲锋”完全吻合。

“是从北方战场来的。”克利切的手指抚过军牌背面的刻字，那是串波斯数字，换算过来是“1889年6月17日”，正是奈布牺牲的日子，“送军牌来的信使说，在清理战场时，这东西死死攥在奈布的手里，上面还缠着半朵干向日葵。”

花田西北的风车房刚经历过爆炸，木架上还挂着赫尔曼的机械残骸，齿轮间缠着的铜丝突然自行缠绕，在地上拼出个军营的轮廓。艾米丽认出那是萨贝达家族的驻地，她的医药箱里，安的日记自动翻开，某页画着个穿军装的少年，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旁边标注着“奈布哥哥说，打完仗就带杰克回家”。

海伦娜的盲杖在风车房的灰烬里轻轻敲击，白纱下的眼睛微微颤动：“我听见军牌在说话，它说奈布不是死于流弹，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开枪——因为他发现了军方和奥尔菲斯的秘密交易，用战争孤儿做记忆实验。”

军牌突然发烫，在艾玛掌心烙下个弹孔形状的印记。花田中央的向日葵再次转向，花盘的阴影拼出张军事地图，标注着“秘密转运点”——正是克利切当年卖掉孩子的码头，也是奥尔菲斯接收“实验体原料”的据点。

“那些孩子不是被卖给了工厂。”克利切的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名册，1885年的记录里，每个孩子的名字旁都有个小小的军徽，“是被军方带走，伪装成‘阵亡士兵遗孤’，交给了奥尔菲斯！我成了帮凶……”他的手电筒照向地图上的码头仓库，那里标着个红十字，“艾米丽小姐，你的非法诊所，是不是也在附近？”

艾米丽的银十字架突然坠地，在泥土里划出“忏悔”二字。她想起当年诊所的后门总停着辆黑色马车，车夫戴着宽檐帽，递来的诊费总是沾着海水味——和军牌上的咸味一模一样。“我给孩子们缝过针，他们的后颈都有个相同的刺青，是朵微型向日葵。”她的医药箱弹出张处方签，上面的字迹和军方的转运单如出一辙，“我当时以为是孤儿院的标记，现在才知道……”

“是记忆追踪器。”海伦娜的指尖抚过军牌上的弹痕，“奥尔菲斯和军方合作，刺青里嵌着追踪芯片，能定位所有实验体的记忆波动。奈布发现后，偷偷毁掉了三个转运点，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码头仓库的锁孔是个军徽形状，奈布的军牌贴上去的瞬间，铁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仓库里弥漫着海水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货架上摆着无数个铁皮盒，每个盒子上都标着编号，其中“073”号盒子里，放着件小小的厂长工装，衣角绣着个“里”字——是艾玛父亲的名字。

“这是里奥当年潜入仓库时留下的。”艾玛的修枝剪挑开工装的内袋，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纸条，是里奥写给妻子的：“他们把孩子关在地下舱，我看到奥尔菲斯的助手在给孩子们注射东西，其中一个戴鸟嘴面具——是赫尔曼，那时候他还是个人。”

仓库的地板突然下陷，露出个隐藏的船舱，舱壁上的铁钩挂着褪色的囚服，编号从“001”一直排到“100”。克利切的手电筒照向最里面的囚床，床板上刻着杰克的名字，旁边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和他在实验室画的一模一样。

“杰克当年也被抓来过。”海伦娜的盲杖指向床板下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块面包，上面咬痕的形状和杰克的牙印完全吻合，“他在这里待了三个月，是奈布假装成看守，偷偷给食物和水，还把自己的向日葵种子塞给他，说‘记住这个味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船舱的通风管突然传来“咔嗒”声，赫尔曼残存的机械臂从栅栏里伸出来，手里攥着份军方密函，上面盖着萨贝达家族的火漆印：“……同意将第73号实验体（里奥·贝克）转交奥尔菲斯，以换取记忆移植技术，用于强化士兵忠诚度……”

“是奈布的父亲签的字。”艾米丽的指尖抚过火漆印，“萨贝达家族为了巩固军权，不惜牺牲无辜者，这也是奈布反水的原因——他既恨奥尔菲斯，也恨自己的家族。”

军牌突然从艾玛掌心飞起，吸附在船舱中央的铁箱上。铁箱打开的瞬间，里面的蓝光倾泻而出，是无数个战争孤儿的记忆光团，每个光团里都有奈布的身影：给他们讲向日葵田的故事，教他们用弹壳拼向日葵，偷偷在他们的刺青里注入中和剂。

“他一直在赎罪。”艾玛看着光团里的奈布，突然明白父亲钥匙上的向日葵纹路——那是奈布教里奥刻的，作为识别“自己人”的标记，“父亲当年能潜入庄园，也是靠奈布的帮助，他们约定要一起毁掉记忆熔炉。”

船舱的警报响起时，蓝光突然全部汇入军牌。军牌化作道光束，击穿仓库的屋顶，在天空中炸开，形成片向日葵形状的极光。海伦娜的盲杖指向极光深处：“那是奈布的记忆核心，他把所有真相都藏在里面，现在要还给这个世界了。”

离开码头时，夕阳正将海水染成金色。克利切把孩子们的名册埋在向日葵下，海伦娜的盲杖在泥土上刻下盲文“原谅”，艾米丽则将银十字架插在仓库门口，十字架的影子在暮色中渐渐拉长，与奈布军牌的轮廓重叠。

艾玛最后看了眼那朵最大的向日葵，花盘里躺着片新的花瓣，上面用奈布的笔迹写着：“杰克的身体里，还藏着军方的终极计划——‘记忆武器’的图纸。”她握紧修枝剪，知道下一场探寻即将开始，而杰克那半张被缝合的脸背后，藏着比战争更残酷的秘密。

海风拂过花田，带来远方军营的号角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一首未完的歌谣。向日葵在暮色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说：那些被掩盖的真相，终将在记忆的风中，一点点露出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