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森林的冰棱像无数把悬在空中的匕首。槾燱看见役鸟时,她正坐在最高的那棵雪松上,指尖悬在一只翅膀染血的信鸽上方。女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布衣,蒙眼的白布上绣着细密的银线飞鸟,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它还有三小时寿命。”役鸟的声音很轻,像雪落无声,“我预支了两小时,让它把信送到了北境。”
宿三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他看见那只信鸽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原本灵动的眼珠也渐渐失去光泽。槾燱却注意到役鸟垂在身侧的手指,指甲缝里渗着淡淡的血迹——预支生命,从来不是没有代价。
“你看得见未来?”槾燱问。
役鸟微微颔首,白布下的睫毛颤了颤:“也不全是。有时候是碎片,有时候是……离别。”她顿了顿,转向槾燱的方向,“我看见你了,在很多年后,依旧站在阳光下。”
宿三猛地抬头,却看见槾燱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永生的人来说,不是祝福,而是最残忍的提醒。
加入队伍后,役鸟成了最沉默的存在。她总是能精准地避开魔兽的巢穴,能在宿三挥剑前提醒他“左下三寸有暗礁”,却从不让人看见她摘下蒙眼布的样子。直到那个暴雨夜,为了预知一场罕见的魔兽潮,她突然跪倒在泥地里,白布被鲜血浸透。
“以后……”她摸索着扯下蒙眼布,露出两个空洞的眼窝,血从眼眶里缓缓流下,“得麻烦你们描述太阳的样子了。”
宿三惊得说不出话。槾燱却蹲下身,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太阳是圆的,像怀小新绣的朝阳手帕,是暖金色的,照在皮肤上……”她的声音顿了顿,想起怀小新最后那句“对不起,这次的‘早上好’好像没用了”,“……是暖的。”
役鸟笑了,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其实早有预感,这样也好,不用再看见未来的离别了。”
宿三转过身,偷偷抹了把眼睛。他听见槾燱姐继续轻声描述着月亮、星辰和花开的样子,那些简单的词汇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温柔。他突然明白,槾燱姐的永生,或许不只是诅咒,更是一种责任——她要记住所有人的眼睛,替他们看遍这世间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