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福尔马林的气味像凝固的胶水扑面而来。林默忍不住皱紧鼻子，这味道比医院那时候冲十倍，还混着铁锈和湿抹布的霉味。地下三层的走廊长得吓人，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绿光昏昏沉沉地洒在地上，水面一样晃荡着。
赵峰走得飞快，白大褂下摆扫过脚踝。林默跟在后面，注意到他握着证件的左手指节发白。走廊尽头那扇铁门看着就年头不短，绿漆剥落得像块受潮的饼干，"停尸房"三个字的金属牌锈得快要看不清了。
电子锁"嘀"地响了一声，赵峰还没推，门自己开了条缝。一股更冷的风灌出来，林默打了个哆嗦。都六月份了，这地下三层比开了空调还冷。
"进来。"赵峰的声音压得很低，推开门时铁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听得林默牙酸。他扫了眼门边的登记台，满是灰的记录本翻开着，最上面一行用铅笔写着：张建国，19:30，赵峰。墨迹还泛着点湿意。
"你下午就来过？"林默的目光从记录本移到赵峰背上，"那时候怎么没发现手不见了？"
赵峰没回头，径直走向走廊深处："例行检查，当时盖着白布。"他说话时右肩动了动，林默眼尖，看见他白大褂袖口滑下去一截，露出里面缠着的绷带，边缘有块深色污渍，像干涸的血。
最里面那间停尸间大得吓人，两排银色的冷藏柜并排立着，像两堵墙。中间解剖台的冷光灯忽明忽暗，电流声"嗡嗡"响，听得人脑仁疼。林默数了数，左边五个冷藏柜亮着绿灯，右边有三个闪着红色的故障灯，其中就有3号柜——张建国的柜子。
赵峰站在3号柜前输密码，手指有点抖。密码键"滴滴"响了四声，冷藏柜"嘶"地喷出冷气，白雾裹着股更浓的腥甜味涌出来，林默闻着不对劲，这味道跟林夏片场那瓶碎掉的香水有点像。
"搭把手。"赵峰抓住尸屉的金属把手往外拉，冷得直哈气。林默赶紧上去帮忙，金属抽屉滑出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楚。白布盖着的尸体轮廓有点怪，左肩那边瘪下去一块，像少了半截的麻袋。
赵峰掀开白布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林默的心跳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张建国的左手不见了。不是从手腕断的，是从肩膀根那儿齐齐消失的，伤口黑糊糊的像烤焦的肉，边缘缩成一圈硬壳，几根黑色的细丝粘在上面，细得跟 spider 丝似的，在冷光灯下泛着金属光。
"操......"赵峰低声骂了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器械车。钳子剪刀"哐啷哐啷"掉了一地，在这死寂的地方听着特别刺耳。
林默没管那些噪音，戴上旁边备用的乳胶手套，蹲下来仔细看那个伤口。黑色细丝缠在骨头上，用镊子一碰还会动，像活物似的往里缩。伤口边缘有抓痕，不是外面抓的，是从里面往外挠出来的，肉翻着白花花的茬子。
他突然想起周明的尸体，也是左手不见了。难道影仆转移的时候必须带走左手？
"别看了。"赵峰的声音有点哑，从急救包里翻东西，"影仆转移时间不固定，但肯定......"他话没说完，突然"嘶"了一声，林默抬头，看见他左手无名指在流血，昨天那个伤口又裂开了，还贴着跟张建国一模一样的创可贴。
赵峰手忙脚乱地找纱布，白大褂袖子滑上去，林默的呼吸猛地顿住——赵峰左手腕有个疤，跟张建国那个"S"形疤一模一样，只是更淡点，像用红墨水画上去的。
"这疤怎么回事？"林默站起来，声音冷得像这停尸房的温度。
赵峰手上的动作停了，背对着林默："特殊事件处理科的标志。"
"标志？"林默往前走了一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什么标志需要刻在同一个位置？影仆宿主的标记吗？"
赵峰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得吓人。停尸间的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滋啦滋啦"地响，照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林默感觉后背发凉，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对面墙上那面镜子——刚才还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突然亮得跟新的一样。
镜子里照出两个影子，他的，还有赵峰的。可镜子里的赵峰左手是好的，没流血，创可贴也不见了，正对着他笑，嘴角咧得老大，露出那颗小虎牙。
"别看镜子！"赵峰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扑过来。林默被他撞得踉跄后退，后脑勺"咚"地撞在冷藏柜上，疼得眼冒金星。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镜子角落里有东西动了一下。小小的，像个孩子的脚，光着，沾着泥土。林默的心跳骤停，想起那张照片——林建军的照片。
镜中的孩子缓缓转过身，脸白得像纸，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眼珠。他抬起右手，不是指向林默，是指向林默身后的赵峰。
"新...容器..."镜子里的孩子没张嘴，声音却直接钻进林默耳朵里，又尖又细，像指甲刮玻璃。
赵峰突然捂住胸口，疼得弯下腰，额头上全是冷汗。镜子里的赵峰却直挺挺站着，左手慢慢变成黑色，指甲又尖又长，跟张建国那时候一模一样。
"它要突破屏障了..."赵峰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必须...阻止..."
林默猛地想起口袋里的折叠刀，赵峰给他的那把。他掏出来"唰"地打开，刀刃在频闪的灯光下泛着蓝幽幽的光。镜中的孩子笑得更开心了，黑色的手直接从镜面伸出来，带着黏糊糊的液体，朝赵峰抓去。
"滚开！"林默大吼一声，挥刀就朝那只黑手刺过去。眼看刀刃就要碰到黑手，赵峰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劲儿大得像铁钳，捏得林默骨头都快碎了。
"住手！"赵峰的眼睛红了，瞳孔变成竖立的一条线，像猫的眼睛，"你会放出它的！"
林默使劲想挣脱，却发现赵峰抓着他的右手也在变黑，黑色纹路顺着血管爬上去，一直到胳膊肘。停尸房突然停电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镜子里渗出红色的东西，像血，顺着镜面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咔哒。"
身后传来铁门自动上锁的声音。林默心里一沉，回头看见电子锁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所有的冷藏柜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故障灯闪成一片，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插入镜面的刀刃周围渗出更多血，顺着刀身流到林默手上，又黏又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那些血滴在地上，不是散开，而是聚成小小的手印，跟镜子里那个孩子的手印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孩子已经完全走出来了，站在赵峰身后，黑色的手搭在赵峰肩膀上。赵峰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眼睛翻白，嘴角流出黑色的黏液。
"找到...新容器了..."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林默看着赵峰的脸，他的左眼变成纯黑色，像块黑曜石，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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