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刑警队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整栋楼就只有这间屋子还亮着灯，惨白的荧光灯管在空中嗡嗡作响，把林默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投在贴满照片的墙上。
桌上的咖啡罐空了，林默捏着罐子晃了晃，最后烦躁地把它扔进垃圾桶。金属罐撞击硬物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
屏幕上定格的是案发公寓走廊的监控画面。那个角落。那个一闪而过的扭曲倒影。
几小时前张建国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小林，我们是警察，讲的是证据链不是鬼故事。"老刑警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明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监控倒影那是光线问题，像素失真，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反光。别钻牛角尖，把精力放在正经证据上。"
林默对着屏幕轻轻嗤了一声："不是像素问题。"
他伸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那个模糊的轮廓。案发当晚，当红女星林夏被发现死在自己公寓的浴缸里，全身赤裸，被红色的绳子紧紧缠绕，死状诡异。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起变态杀人案，但林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他反复观看走廊监控，放慢到每一帧，终于在案发时间段捕捉到那个一闪而过的东西——林夏公寓门口的穿衣镜里，有个扭曲的影子。那影子形态怪异，完全不像是正常路过的住户。更重要的是，那东西在动，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蠕动着。
办公室墙上贴满了案件资料。林默站起身，走到墙边，目光扫过一张张照片和笔记。林夏的验尸报告，案发现场照片，嫌疑人名单，时间线图谱......他的视线停在正中央那张放大的监控截图上。红色的笔迹在截图周围画了好几个圈，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疑问。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林默低声自语。经纪人周明在案发时间段正在参加一个商业活动，有上百人可以作证，进出会场的监控也拍得清清楚楚。从逻辑上讲，他绝无可能出现在林夏的公寓。
可那个倒影......
林默回到电脑前，点开专业图像处理软件。鼠标拖动，缩放，调整对比度，锐化......屏幕上的倒影逐渐变得清晰。扭曲的轮廓，模糊的五官......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调了整整十分钟，林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握着鼠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终于，在反复调整参数后，倒影的手腕处显现出一点微弱的反光。
林默屏住呼吸，继续放大。
是块表。
再放大，表盘的轮廓逐渐清晰。百达翡丽的经典款式，蓝钢指针，鳄鱼皮表带......林默猛地转身，冲到墙边，从一堆资料里翻出周明的照片。照片上，周明出席活动时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同一款百达翡丽！
林默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把照片拿到电脑屏幕旁对比——表带上的磨损痕迹都一模一样！那个在林夏公寓镜子里一闪而过的扭曲倒影，戴着和周明完全相同的手表！
这不可能是巧合。
林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警服外套，却依然觉得冷。窗外的暴雨似乎更大了，风夹杂着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伸手去触碰屏幕上周明照片里的手表，指尖刚一碰到屏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静电放电的感觉。林默猛地缩回手，甩了甩。
办公室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嗡——
头顶的荧光灯发出一声奇怪的低鸣，然后彻底熄灭了。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照出林默惊愕的脸。
怎么回事？跳闸了？
几秒钟后，应急灯亮了起来，发出昏暗的绿光，把办公室照得如同鬼屋。
就在这时，林默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是从办公室角落里传来的。林默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方向——那里立着一面老式的穿衣镜，是上一任刑警留下的东西，平时用来整理警容风纪的。
刚才还好好的穿衣镜，此刻镜面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而那咔哒声，正是镜子开裂的声音！裂纹正在缓缓扩大，像一条蜿蜒的蛇，从镜面中心向四周蔓延。
林默感到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一步步后退，目光却无法从那面镜子上移开。裂纹越来越多，纵横交错，整个镜面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突然，镜子里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办公室的倒影，而是一片漆黑。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他看到，在那片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轮廓。那个轮廓越来越清晰，他认出那是自己！镜子里的"他"穿着同样的警服，摆着同样的姿势，可是......
眼睛。
镜子里的"他"右眼是黑色的。不是人类眼球的黑色，而是那种毫无光泽、仿佛深渊般的纯黑，连瞳孔和眼白的界限都消失了。
"你......"林默失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向上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能看到我，"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回响，"你早就该看到我了。"
林默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是谁？"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是你，也不是你。"镜中的"林默"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屏幕上那个扭曲的倒影，"就像那个东西，是周明，也不是周明。"
"影仆。"脑海中的声音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欲望的化身，镜子里的奴隶。"
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影仆？什么是影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张建国说的那样，自己因为压力太大，开始产生幻觉了？
"这不是幻觉。"镜中的"自己"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黑色的右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那个女明星，死于她自己的镜子里。是周明的'影仆'杀了她。"
"为什么？"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警察的本能让他开始追寻真相，"周明为什么要杀林夏？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影仆可以替主人杀人。"镜中的"自己"向前伸出手，手指穿过布满裂纹的镜面，停在半空中，"它们生活在镜子里，穿梭于所有反光的表面。物理距离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
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林默。如果这是真的，那传统的刑侦手段将毫无用处。凶手可以坐在千里之外，指挥镜中的"影仆"杀人，完美避开所有监控和目击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默盯着镜子里那个有着黑色右眼的自己。
"因为你能看见我们。"镜中的"自己"说道，"从你小时候在老家那面老镜子里第一次看到'它'开始，你就和我们有了联系。你的眼睛，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林默想起了童年时的那个午后。老家阁楼上的穿衣镜，镜中那个对他微笑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人"。他惊叫着跑出去，却被父母训斥说想象力太丰富。从那以后，他刻意避免看镜子，直到长大后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你明白了吗？"镜中的"自己"说道，"常规调查找不到周明的罪证。要抓住他，必须引出他的影子。"
"怎么引？"林默问，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把自己引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镜中的"自己"笑了，那个笑容让林默脊背发凉。"用红绳。"
红绳！林夏尸体上缠绕的红绳！
"那不是普通的绳子。"镜中的"自己"解释道，"那是束缚影仆的媒介，也是连接主人和影子的桥梁。如果你想见到影仆，就用红绳。在满月之夜，把红绳系在镜子上，然后......"
镜中的影像突然开始扭曲，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时间快到了......"脑海中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记住......右眼变黑时......它就在看着你......"
啪！
一声脆响，穿衣镜彻底碎裂，镜片四溅。镜中的"自己"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的碎玻璃。
办公室的灯光恢复了正常，惨白的光线照亮了狼藉的地面。荧光灯管继续发出嗡嗡的低鸣，老式打印机又开始咔嗒咔嗒地工作，吐出一张打印好的报告。墙上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林默知道那不是梦。满地的碎镜片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存在过。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城市的灯光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光晕。如果真的有"影仆"存在，如果真的有人能利用镜子杀人......那这个城市里，还有多少隐藏在反光背后的罪恶？
林默的目光转向桌上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从林夏公寓找到的红绳样本。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常规调查已经走到了死胡同。要抓住周明，要找出真相，他必须走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他走到桌边，拿起装着红绳的证物袋。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就像刚才触碰电脑屏幕时一样。
林默深吸一口气，打开证物袋，取出一小段红绳。绳子很普通，但拿在手里却有些异样的冰冷。
他走到办公室的另一面墙边，那里挂着一面用来整理仪表的小镜子。林默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年轻警察。
"引出影仆......"他低声自语。
林默将相框从墙上取下来，露出后面的墙。他拿出胶带，将那段红绳小心地贴在墙上，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他把相框重新挂回墙上，正好让镜子位于红绳圈子的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几步，静静地看着那面镜子。
窗外的暴雨还在下，雷声在远处轰鸣。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钟滴答作响，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林默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他的右眼，在镜中倒影里，似乎比左边的眼睛颜色要深一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镜子里看着他。
林默握紧了腰间的手铐，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是警察，寻找真相是他的职责。
无论真相有多么诡异，多么恐怖。
\[未完待续\]林默盯着镜中自己逐渐变深的右眼，喉结上下滚动。空气像凝固的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似的凉意。桌上的台灯突然滋啦作响，灯丝爆出一串火星，暖黄的光晕瞬间转为诡异的青蓝色。
咔嗒。
身后传来抽屉自行滑开的轻响。林默肌肉紧绷，缓缓转头——证物袋里的红绳样本不知何时散落在桌面上，像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00:03，秒针正以异常的速度疯狂跳动。
"这不可能。"他伸手去按台灯开关，指尖刚触到塑料外壳，整栋楼的电路突然发出过载的嗡鸣。所有屏幕同时爆闪白光，监控画面里的走廊扭曲变形，林夏公寓门口的穿衣镜在无数分屏里同时裂开，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汩汩涌出。
玻璃碎片在地上突然颤动起来。那些来自穿衣镜的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操控，边缘朝上竖起，折射着青蓝灯光，在地面拼出一道蜿蜒的小径，直指墙角的碎镜片堆。最中央那块最大的碎片里，林默的倒影正咧开嘴，露出不属于人类的笑容。
"需要你的眼睛。"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不再是在脑海里回响，而是从每一片碎镜中同时传出，"影仆看得见看见它们的人。"
林默后退时撞翻了转椅，金属底座在地面划出刺啦长响。他摸到腰间的配枪，指节抵着冰冷的枪套凸起。碎镜片堆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色空间，某种东西正在里面翻身、搅动，发出绸缎摩擦般的沙沙声。
墙上的案件照片开始渗水。不是普通的水珠，而是粘稠的深红色液体，顺着林夏的照片蜿蜒流下，在"死者"二字上晕开。周明的照片里，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盘诡异地转动，指针指向倒转的十二点，玻璃表面映出的不是办公室景象，而是无数双黑色的眼睛。
"它要出来了。"镜中声音带着笑意，"你的眼睛在召唤它。"
林默猛地拔枪指向地面裂缝，食指扣住扳机护圈。裂缝中伸出十二根黑色丝线，像被磁体吸引般飞向墙上的红绳——那圈用证物胶带固定的红绳突然绷紧，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丝线碰撞红绳的瞬间，整面墙爆发出刺眼红光，照亮了从裂缝中升起的扭曲人形。
那东西至少三米高，由无数块破碎镜片组成，关节处流淌着液态的黑色反光。它没有脸，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嵌着那块最大的穿衣镜碎片，碎片里林默右眼的纯黑正在疯狂扩散，吞噬掉最后一点眼白。
"周明的影仆。"声音从镜片深处传出，无数个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替他处理掉所有'麻烦'的影子。"
镜片怪物抬起右臂，墙面的案件照片突然全部飞起，像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在怪物身边组成漩涡。林默看清了那些新增的照片——不是他们队里收集的资料，而是从未见过的画面：周明站在各种镜子前，每面镜子里都有不同形态的黑影子；林夏在更衣室里惊恐地后退，全身镜里伸出无数红绳；还有更多陌生面孔，每张脸上都凝固着同样的恐惧，眼睛里映出碎裂的镜子。
"它在展示证据。"林默突然意识到，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怪物向左倾斜三十度，照片漩涡随之转动，显露出最底层那张——五年前另一桩悬案的现场照，死者胸口插着的碎镜片上，清晰映着百达翡丽的倒影。
碎镜怪物突然解体，化作漫天锋利的玻璃雨，直射向林默面门。他条件反射地闭眼侧身，左肩却传来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警服迅速蔓延。当他挣扎着睁开眼，怪物已重组站在窗前，暴雨在它身后扭曲成倒立的漩涡，镜面表面浮现出完整的符文——与红绳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红绳困住它。"镜中声音急促起来，"用你的血激活符文！"
林默看到自己左肩的伤口正涌出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在靠近红绳时竟自行转向，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流向墙根。怪物猛然后仰，无数镜片同时折射出刺眼光芒，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电子钟的玻璃外壳突然碎裂，数字00:15在空气中扭曲成一个符号。窗外，所有建筑的窗户都亮起绿光，仿佛整座城市的玻璃都在同时注视着这间办公室。林默摸到墙壁，右手按上渗血的左肩，再抬手时，五指已被鲜血染红。
怪物开始移动，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融化的黑色足迹。当它距离红绳陷阱只剩三米时，林默终于将血手印按在了墙上的符文红绳上。
红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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