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黑风寨。天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帐内却仍是一片昏暗。林婉清的目光死死盯着张桂源腰间那个小小的平安结，浑身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那红绳的颜色已经褪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但那个歪歪扭扭的"婉"字刻痕，她绝不会认错！
张桂源被她看得不耐烦，宿醉让他头疼欲裂。他皱着眉头坐起身，沙哑着嗓子问："看什么？老子脸上长花了？"
林婉清没出声，只是手指微微颤抖，视线仍胶着在那个平安结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三年了，她以为这个平安结早就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见它。
张桂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他伸手护住那个平安结，像被触到逆鳞的野兽："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林婉清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只是觉得眼熟。"
"眼熟？"张桂源冷笑一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这平安结是老子的东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眼熟？"
林婉清被他身上的酒气和压迫感逼得后退一步，却还是咬着牙继续问道："那个平安结...是不是红绳已经褪色，上面有个歪扭的'婉'字？"
张桂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林婉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说完，他猛地抓起床边的单刀，刀柄捏得咯咯作响，刀尖直指林婉清的咽喉。帐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林婉清吓得脸色发白，却没有退缩。她迎着张桂源凶狠的目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三年前，金陵城外，枯井边...你还记得吗？"
张桂源握刀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眼神从凶狠转为迷茫，仿佛被这句话带回了三年前那个血色黄昏。
"金陵...枯井..."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
林婉清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张桂源才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单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伸手解下腰间的平安结，放在手心仔细端详。晨光从窗棂缝隙透进来，照亮了平安结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平安结..."张桂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天捡到的。"
林婉清的心猛地一紧，屏住了呼吸。
"那天大火已经灭了，"张桂源继续说道，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地狱般的景象，"我在枯井边找水喝，看到这个结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捡起来带在身上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居然还随身带着这种玩意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是我的..."林婉清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我娘给我编的平安结！"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那个看似普通的桃木平安结："这里有个小缺口，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咬的。我娘当时还笑我说，平安结都被我咬坏了，以后可怎么保佑平安。"
张桂源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婉清："你...你说什么？"
"当年你扔下的那半块饼，我分了一半给你，记得吗？"林婉清含泪点头，"就在你转身冲进火场之前，我把饼塞回了你手里。"
张桂源呆立当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躲在枯井里的小丫头？那个他以为早就死在火灾里的孩子？
"是我..."林婉清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轻轻点头，"我就是当年井里的那个小丫头。"
话音未落，张桂源猛地一把将林婉清拥入怀中。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林婉清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感受到这个铁血汉子内心的激动。
"我以为你死了..."张桂源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回去找过，但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林婉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她伸出手，轻轻环住张桂源的背，感受着他宽阔的肩膀和有力的心跳。
"我没死，"她哽咽着说，"我跳井逃生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找这个平安结。"
张桂源慢慢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晨光中，他平日里凶狠的眼神此刻竟变得柔和起来，里面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喜悦、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现在你找到了..."张桂源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后悔吗？当年救你的人，如今成了掳走你的匪首。"
林婉清看着他窘迫又别扭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人，既是杀了无数人的土匪头子，又是当年舍身救她的恩人。她该恨他，还是该感激他？
"我不知道..."林婉清摇了摇头，坦诚道，"我只知道，我欠你一条命。"
张桂源沉默了，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手到半途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被烫到一样。
"别哭了..."他笨拙地安慰道，声音有些不自然，"既然是你，以后...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了。"
林婉清愣住了，没想到这个霸道的匪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他别扭又真诚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牛角号声突然响彻山寨，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杂乱的呐喊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
张桂源脸色骤变，瞬间从刚才的柔情蜜意切换回凶狠的匪首模式。
"出事了！"他低喝一声，快步走到门口。
"寨主！"一个亲兵慌张地冲过来，单膝跪地，"不好了！官兵...官兵围剿上来了！"
张桂源猛地回头看向林婉清，眼神复杂难辨。林婉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结，心提到了嗓子眼。
官兵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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