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破庙顶部的裂缝,斜斜地切进几道光柱,灰尘在光柱里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儿和淡淡的血腥气,林婉清坐在干草堆边,看着躺在那里的张桂源,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男人眉头皱得死紧,呼吸又急又重,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林婉清听不太清,只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词——"守住...隘口..."、"军火..."之类的,大概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她低头翻了翻旁边那个破旧的包裹,这是他们仅有的家当了。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小捆快用完的草药,就只剩下半块干硬的麦饼,水壶也见了底。林婉清拿起麦饼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干得剌嗓子。
不行,得想办法。
张桂源发着高烧,伤口又感染了,再不补充体力和药物,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林婉清拧着眉头站起来,在破庙里来回踱步。她想起之前张桂源偶尔提起过,这附近的山上有种草药叫血参,是补血活肌的良药,对刀伤特别管用。
可是,进山太危险了。
她一个女学生,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更别说独自进山采药了。外面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林婉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结,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想起张桂源奋不顾身护着她的样子,想起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还想着要护着她。咬了咬牙,林婉清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拼命了。
她走到张桂源身边,帮他掖了掖身上的破毯子,轻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药,很快就回来。"
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喉咙里发出点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林婉清没再多说,转身拿起角落里的短弩和张桂源那把匕首,别在腰上。又把那半块麦饼揣进怀里,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破庙。
庙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林婉清眯了眯眼。她记得张桂源说过血参喜欢长在阴湿的山崖边,于是选定了一个方向,朝着那片看起来最险峻的山壁走去。
山路比她想象的难走多了。地上全是碎石和烂泥,没走几步鞋子就沾满了泥。越往上爬越是陡峭,几乎没什么正经的路,只能依靠岩石缝隙和灌木丛勉强攀爬。林婉清的手上很快就磨出了血泡,被树枝划出一道道小口子,但她咬紧牙关,一点儿也不敢停下。
张桂源还在等她。
她一定要找到血参,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越往上爬,山风越大,吹得她几乎站不稳。林婉清紧紧贴着山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动。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处隐蔽的石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她心里一动,连忙靠过去,拨开上面覆盖的杂草和藤蔓。只见石缝深处,露出一截血红色的根须,形状酷似人形,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血参!"林婉清忍不住低呼出声,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匕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将周围的泥土刨开。血参的根须很发达,她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终于将整株血参完整地挖了出来。参根有她小臂那么长,颜色鲜红得像血一样,断口处还渗出晶莹的汁液。
看着手里的血参,林婉清高兴得差点哭出来。有了这个,张桂源的伤就有救了!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将血参用布包好,准备下山的时候,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了一下,滚落下去。林婉清惊呼一声,连忙稳住身形。可还没等她站稳,旁边的草丛里突然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缓缓转过头,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盘踞在不远处的岩石上,高昂着头,吐着鲜红的信子,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林婉清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她听过山里老人说,这种颜色越鲜艳的蛇,毒性就越强,被咬上一口,神仙都难救。
毒蛇似乎被刚才滚落的石块惊动了,显得有些焦躁,身体微微弓起,随时准备发起攻击。林婉清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起张桂源以前教过她一些山里的生存技巧,慌乱中,一个念头闪过。
"遇蛇莫慌,血气引之..."
林婉清咬紧牙关,颤抖着拿起匕首,闭上眼,用力在自己的左掌心划了一刀。
剧痛瞬间传来,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她强忍着疼,将受伤的手掌按在旁边的岩石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然后,她慢慢后退,眼睛紧紧盯着毒蛇,一步一步地挪向旁边的小路。
毒蛇果然被血迹吸引,注意力转向了岩石上的血痕,在原地盘旋起来,暂时没有追上来。林婉清不敢怠慢,趁这个机会,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直到跑出老远,确认毒蛇没有追上来,她才敢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气。左掌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血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去,张桂源还在等她。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了一片血色。林婉清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回到了破庙附近的溪边乱石滩。她远远地就看见破庙的门口,有个人影斜斜地靠在门框上。
林婉清心里咯噔一下,那个人影好熟悉...
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张桂源!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昏迷了吗?
林婉清快步跑过去,这时,那人影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锐利的脸。正是张桂源。他手里握着那把短弩,箭头对准了她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
林婉清顿时停住了脚步,心脏一阵紧缩。她不明白,为什么张桂源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还用弩箭对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婉清能清晰地看到张桂源握弩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比早上更加苍白,腿上的伤口处,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红得刺眼。
"你回来了。"
终于,张桂源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里的锐利丝毫未减。他看着林婉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弩箭。
林婉清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快步跑到张桂源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快回去躺着!"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左掌。那里还在不停地流血,染红了她的手指。
"手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婉清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在流血,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摇摇头:"没事,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
"不碍事?"张桂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受伤的手拽到面前,看到那道深深的伤口时,眉头皱得更紧了,"都伤成这样了还叫不碍事?林婉清,我他妈的说过不让你做傻事!"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怒吼,也带着浓浓的后怕。林婉清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我不傻,"林婉清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固执地看着他,"我要是不去采药,你的伤怎么办?张桂源,你的命,我护着。"
她把染血的手掌轻轻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仿佛渗入了他的心里。张桂源浑身一震,看着林婉清坚定的眼神,所有的怒火和责备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心疼和感动。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温柔:"傻瓜。"
林婉清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笑着说:"我找到血参了,你的伤有救了。"
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着的血参,递到张桂源面前。张桂源看着那株鲜红的血参,又看看林婉清布满泥污和伤口的手,眼神复杂。
"快进去吧,我给你熬汤。"林婉清扶着张桂源,一步步走进破庙。
她生起一堆火,找了个破陶罐,盛上溪水,把血参洗干净放了进去。很快,药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破庙,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望。
林婉清小心地吹凉参汤,用一把破旧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张桂源。男人吞咽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疼得皱紧了眉头,却一声也没吭。
喂完汤,林婉清又拿出干净的布条,想给张桂源重新包扎伤口。张桂源却握住了她的手,拿起布条,反而开始给她包扎左掌的伤口。
他的手指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动作却异常轻柔。林婉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夕阳的余晖透过破庙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眉眼,此刻竟显得有些温柔。
"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张桂源一边包扎一边低声说。
"那你以后也不许再这么拼命了。"林婉清回敬道。
张桂源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人声。两人同时警觉地对视一眼,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是谁?官兵吗?还是山寨的余党?
林婉清立刻熄灭了火,张桂源也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身边的弩箭。破庙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两人急促的心跳声。
危机,似乎又一次降临了,马蹄声停在破庙外,几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骂骂咧咧地闯进来。"他娘的这鬼地方真有药材?"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踢翻地上的陶罐,参汤混着药渣泼了满地。张桂源将林婉清护在身后,手弩悄无声息对准来人咽喉:"找错地方了。"刀疤脸瞥见他染血的裤腿,突然狞笑:"兄弟们,抓活的!这妞细皮嫩肉的正好...”话没说完,冷箭已穿透他肩胛。林婉清捡起地上短刀,指尖冰凉却死死攥紧刀柄。